牛的真善美启示

张小泉
大同日报 2021年02月12日

  生肖纪年是中国传统文化之一,想想十二生肖里每一个生肖无不与我们的生活有些联系。因此,某年话什么似乎成了媒体或文人的一道命题作文。笔者不大热衷某年话什么这类命题,但对于即将到来的牛年,却真的情有独钟,想要说点话。

  生肖纪年可以说是人类意识真善美的产物,而在十二种动物里,笔者认为牛最具有代表性。关于十二生肖的排序,有一个版本的神话传说是这样解释的:玉皇大帝想到了纪年的重要性,便命令仓颉承办用十二种动物纪年事宜,动物们获悉此事,欢呼不已,其中牛知道自己脚步迟缓,便在大年三十晚上就离家动身,结果赶了个第一名。但老鼠偷奸耍滑,跳到了牛头上,向玉皇大帝邀功。玉皇大帝问道:“难道你的贡献比牛还大吗?”就让动物们评判,可是动物们只看到了牛头上的老鼠,都说“好大的老鼠,好大的老鼠”,最后玉皇大帝只好让老鼠排在第一位。这则神话鲜明地反映了按对人类贡献的大小来排位生肖的标准,只是由于老鼠的偷奸耍滑,牛才屈居第二位,其实在人的心理逻辑上牛应该排位第一。也正是从神话里,从牛与鼠的对比中,我们看到了牛的品格,看到了它的真(实诚)与善(善行)。另外,从社会文化角度看,十二生肖也就是人类社会中人际关系的一个折射或缩影,更何况人也是动物的一种,只是属于有思维和理性的灵长动物罢了。

  关于什么是真善美,学术界有诸多不同的说法。比较流行的说法是:真是指认识符合客观实际;善是指善行,即人的行为对群体的价值;美是客体作用于主体,使主体产生一种精神上的愉悦的体验。这个观点把真、善、美的内涵分属于(真理)事实、(行为)价值、精神体验三个完全不同的主观和客观的哲学范畴,但三者又有内在联系,互为前提,可谓三位一体。

  十二生肖排序多多少少就反映了真善美的观念意识。从其与人类生活的关系看,笔者想到了俄国革命家和思想家车尔尼雪夫斯基的“美是生活”的著名命题。笔者曾认真研读过他的《艺术与现实的审美关系》一书,在这本书中,他提出这个关于美的唯物主义命题。他认为,任何东西,凡是显示生活或使我们想起生活的,那就是美的。这个命题重在揭示美对生活的依附关系,它在唯心主义美学思想泛滥的十九世纪,为美学的现实主义回归打开了一个突破口。关于十二生肖审美,特别是对牛的审美,深深地打上了人类生活的烙印。中国是一个传统的农业文明古国,即所谓农耕文明,而农耕的主要劳动力就是使用牛。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从汉代到北魏,一直是游牧业和农业交织的地带,尤其是北魏的拓跋鲜卑族曾经将游牧业推进到雁门关内。鲜卑语民歌《敕勒歌》在千年前的雁北地区广为传唱:“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明代的王鸿儒在山阴途中还吟出过“牧竖时时歌敕勒”的句子。对于游牧民族而言,牛马羊等则是主要的社会财富,只是民歌或文人诗歌在不经意间将其美学地表达出来了。从性情、力量及实用来说,牛更为适合耕地,所以古籍上讲耕地指的就是使用牛。成书大约在北魏末年的《齐民要术》,是由杰出农学家贾思勰撰写的中国现存最早的一部完整的农书,被誉为中国古代的农业百科全书。该书的第一卷就是“耕田”,书中还写道:“服牛乘马,量其力能;寒温饮饲,适其天性;如不肥充蕃息者,未之有也。谚曰:羸牛劣马寒食下。”贾思勰讲了牛的使用及饲养方法,此外,还叙述了耕地技术的改革,“犁廉耕细,牛复不疲”,魏晋南北朝时期就发明了效率更高的蔚犁。大同盆地地势平坦,桑干河支流众多,北魏时期雁北的水利资源远较现在丰富,日本学者前田正名的《平城历史地理学研究》中有详细的考证,特别是桑干河上游南岸一带土质较好,适于农耕:“灅北地瘠,可居水南。就耕良田,广为产业。各相勉励,务自纂修。”(《魏书·和跋传》)

  据中国新闻网2月4日报道,近日在山西博物院展出了历代“牛文物”,其中就有北齐红陶牛“昂首”亮相。北齐红陶牛于1981年出土自太原娄睿墓,高35厘米,体格雄健,牛头高昂,脖颈坚挺,犄角冲天,四肢有力叉开,支撑着强壮的躯体。1985年在我市石家寨北魏司马金龙夫妇墓中,也出土了一件陶牛,该陶牛也是体格雄健,且神态威猛,似正在耕地。古墓殉葬品是当时社会生活及人文意识的真实写照,北魏古墓中众多有关牛的作品反映了牛与北魏社会生活的重要关系。其实,牛不仅用于耕地,有时也用来驾车。《乐府诗集》就有“黄牛细犊车,游戏出孟津”“青牛丹毂七香车,可怜今夜宿倡家”等句子。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富贵人家都喜欢乘水牛车出行。不仅如此,有的帝王出行也要乘牛车,《魏书》就这样写北魏早期的桓皇帝出行:“帝英杰魁岸,马不能胜,常乘安车,驾大牛,牛角容一石。”这种记载虽然有些渲染夸张,但牛的力大、安稳与耐力还是生动地突显出来了。

  在中国文化艺术史上,有关牛的题材作品真可谓汗牛充栋。查百度,一个关于“牛”的诗词统计数据是7171条诗句,相信这个统计很不完整。还有就是美术作品,如著名的唐代韩滉《五牛图》等等,更是不计其数。人们之所以这样不惜笔墨地表现牛,这与牛在农耕文明中的作用以及由此孕育积淀出的民族审美意识是分不开的。关于美和审美意识,马克思主张实践的观点,从“自然的人化”中来探索美的本质或根源。著名哲学家李泽厚在其《批判哲学的批判》中曾说:“通过漫长历史的社会实践,自然人化了,人的目的对象化了。自然为人类所控制、改造、征服和利用,成为顺从人的自然,成为人的‘非有机的躯体’,人成为掌握控制自然的主人。自然与人、真与善、感性与理性、规律与目的、必然与自由,在这里才具有真正的矛盾统一。真与善、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在这里才有了真正的渗透、交融与一致。理性才能积淀在感性中,内容才能积淀在形式中,自然的形式才能成为自由的形式,这也就是美。”

  在中国的文人中,鲁迅是一座丰碑。鲁迅对牛的审美是耐人寻味、意义深远的。他曾自比牛,许广平在《欣慰的纪念》中是这样记录鲁迅原话的:“我好像一只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血。”鲁迅在《自嘲》诗中留下了这样的名句:“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里说:“鲁迅的两句诗,‘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应该成为我们的座右铭。‘千夫’在这里就是说敌人,对于无论什么凶恶的敌人我们绝不屈服。‘孺子’在这里就是说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一切共产党员,一切革命家,一切革命的文艺工作者,都应该学鲁迅的榜样,做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的‘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毫无疑问,毛主席的这段讲话将我们对“牛”的审美意识提高到了政治思想和党性原则的高度。

  总之,牛的真善美启示令人深思。忽然想到元代王士熙《送苏公赴大同行省郎中》诗中的句子:“明年四月新草青,征人卖剑陇头耕”,辛丑牛年无疑是勤劳、实干、奋进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