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趣

杨崇演
大同日报 2022年06月12日

  野者,美也。野之趣,就在于它的野香野味、野情野韵。

  山野的一水一石,是情趣。少时读到王维“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等句子,便很是喜欢。尤其喜欢于山间,看那清清澈澈的山涧、溪流,从岩礁、石板上或急淌或缓流,心也随之欢快、舒畅起来。

  田野的一苗一禾,是闲趣。有诗为证:“田夫抛秧田妇接,小儿拔秧大儿插。笠是兜鍪蓑是甲,雨从头上湿到胛。唤渠朝餐歇半霎,低头折腰只不答。秧根未牢莳未匝,照管鹅儿与雏鸭。” 这是宋人杨万里的《插秧歌》。全家总动员,其乐融融地插秧。丈夫把秧苗抛给妻子,小儿拔秧苗,大儿插秧。孰料天公发威,大雨滂沱。农妇呼唤农夫暂歇片刻,先把饭吃了,农夫弯腰低头劳作,没有应答,只是说道,要管好家里的小鹅小鸭,免得它们到田里糟蹋立足未稳的庄稼。这诗呀,一次次诱惑我做起插秧的田园梦。

  旷野的一虫一鸟, 是谐趣。张岱在《夜航船》中记述,“南海有虫,无骨,名曰泥。在水中则活,失水则醉,如一堆泥。”这只叫“泥”的小虫,离开了水,就醉了,散乱成泥。真的奇怪,一个人喝醉后,他怎么也会变成一只小虫子?有趣!人在少年时,总会与几只虫子相遇的。可恨的是蚊子,对我们表示“亲热”,却不是我们的朋友。可爱的蜻蜓,身子修修长长的,羽翼又薄又透明又很柔美,飞起来格外动人。驻在花间,停在荷塘上,让人浮想联翩。鸟是自然界的精灵,是天空中的明信片。乡村鸟趣也是无穷的。很多时候,有不知名的鸟在窗前轻捷地飞过,它们欢快地抖动着翅膀,或翩翩起舞,或相互嬉戏,或箭一般掠过,声音时而清幽,时而激越,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像一支古典的曲子,像一首民族音乐,像贝多芬琴下流淌出的韵律……

  荒野中的一人一物,是风趣。所有的山,飞鸟全都断绝;所有的路,不见人影踪迹。江上孤舟,渔翁披蓑戴笠,独自垂钓,不怕冰雪侵袭。这是唐朝诗人柳宗元的《江雪》,他冒雪于寒江“独钓”——钓的是“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莽莽情怀吧?想起这位“钓哥”,让我忆及诸多古之贤哲。开垂钓先河的大概是三千多年前的姜子牙,这位古稀老翁在渭水边用直钩垂钓。白居易在诗中评他是,“钓人不钓鱼,七十得文王”,他钓的是报国大志——他要辅佐周天子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先哲庄子也曾在濮水边垂钓。面对楚国大夫委以卿相重任,他心似清澈秋水,身如不系之舟,始终“持杆不顾”,并笑答:“吾将曳尾于涂中”——他钓的是精神自由与闲适人生。严子陵是汉光武帝刘秀的少年同窗,他坚辞皇帝许以“谏议大夫”要职,到富春江垂钓去了——他避世山野,钓的是名士风范与独立人格!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霜落熊升树,林空鹿饮溪。”“梅子黄时日日晴,小溪泛尽却山行。”“菜花园圃槿花离,麦满前坡水满池。”“野花横竿拦鸭过,牧儿携笛倚牛吹。”“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风云雪月,山川草木,鸡犬虫鱼,砖头瓦块等等,原野中的天地万物皆有意趣,只等我们用有趣的灵魂去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