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问,哪种农作物养育大同人民的功劳最大?我看莫过黍子了。中华五谷稻黍稷麦菽,黍子排在第二。但在山西北部尤其是大同,黍子应是第一,因为这里的地理气候非常适宜黍子生长。黄土高原,高寒冷凉,十年九旱,历千年万载,经物竞天择,黍子早已形成了典型的旱作农业的生理特征:生育期短,根系发达,叶片气孔小而少,蒸腾小,需水少。黍子好像是上天专门为大同造化的物种,合天时,适地利,通人性。千百年来,黍子俨然是大同的一位主人,茁壮生长,造福民众。
禾本科有上万种植物,能成为人类主粮的黍子,那是万里挑一的佼佼者。黍子原产我国,早在3500多年前的殷商甲骨文中就有记载,并且是出现次数最多的谷物。《诗经·周颂·丰年》中有“丰年多黍多余……为酒为醴”的记载。可见,中华先民早就认识并食用黍子,而且黍子还对生产生活有着重要影响。黍子是人类历史上最早被驯化栽培的农作物之一,见证了中国农耕文明史。直到现在,黍子仍然是我国北方尤其是山西省北部的主要农作物。
要说黍属植物,那也是一个大家族,全世界有分布相当广泛的500多个种,我国有18个种2个变种,黍子仅仅是人类栽培的一个种。黍子有一个近亲弟兄,那就是糜子。糜子和黍子长得一模一样,不同之处仅是子粒的颜色。糜子籽粒一般发深红色,黍子没有这个颜色。因此,糜子和黍子是不同的种。糜子生长期更短,产量更低,而且没有糯性,不能吃糕。农民一般不愿意种植,仅仅在灾年用于补种,属于救灾作物。
在山西北部,与黍子有关的名词有许许多多。比如,灌耳、笤帚、穰等等。如果不是当地农民,你很难知道它的意思。我小时候就不懂,经常请教村里的老年人。原来,灌耳是指刚刚出土的黍子幼苗,就像老鼠耳朵那么大,垄沟里的小苗一旦遇上大雨,就会被淹没死亡。农民们称这种现象为灌耳。笤帚,就是在黍子成熟期,剪下上好的成熟黍穗及部分秸秆,打完籽粒后,用其加工制作的扫地、扫炕工具。用黍穗制作的笤帚,枝条细密,扫得干净,是山西北部人民常用的工具。再说穰,是我们这一带农村人对黍子秸秆的专门称呼,其他的秸秆不这样叫。穰是碾完黍子后,碌碡压扁的秸秆。因为穰比较粗硬,适口性差,牛羊不爱吃,一般不做饲料,可它是农民生火做饭的好材料。我们这一带农村一般是烧炭火,生火的时候需要软柴、硬柴,才能把炭引燃,而穰是很好的软柴。黍子还有一个名词就是黍尺,是我国古代的长度单位。意思是以黍粒为标准,一百粒黍排起来长度为一尺。因为成熟的黍粒大小差不多,而且也是常见的、人民熟悉的东西,作为长度标准方便使用。可见,劳动人民的聪明智慧和黍子在人民生活中的重要性。
黍子全身都是宝,籽粒价值最高。从颜色上看,籽粒有白的、黄的、黑的,但是去皮后米粒均为黄色。从营养上看,黍子富含蛋白质、脂肪、淀粉以及人体必需的八种氨基酸、多种维生素和矿物质元素。黍子蛋白质主要是水溶性清蛋白、盐溶性球蛋白及白蛋白,优于小麦、大米和玉米。因此,营养价值高的黍子,对儿童生长发育十分有益。《说文·黍部》记载:黍,禾属而黏者也。黍子籽粒因含支链淀粉多,直链淀粉少,因而糯性大。特别是优质糯性品种不含直链淀粉,糯性更大,是吃糕的上好原料。因此,北方人常常是将黍子去皮磨面,蒸黄糕吃。黄糕,可包馅油炸,称油糕,也可直接吃,称素糕。糕,因为营养好、耐消化,是劳动人民干活的理想食品,也是北方人民的主食。在山西流传着这样的歌谣:三十里的莜面,四十里的糕,十里的稠粥饿断腰。
糕,在山西民间还有“高升旺长”“步步高升”的吉祥寓意。每逢生庆婚宴、乔迁新居、时头八节等各种重要宴席,油糕是少不了的美食。同时,油糕也常常被作为祭祀祖先的供品,出现在庄严的场合。黍米还是酿酒、制造糖浆、麦芽糖的好原料。黍米常常酿造黄酒,出酒多、味香醇。黍糠颜色多样,可提取各种色素,是食品工业中天然的色素添加剂。黍子还是食药同源的功能性食品,除食用外还有药用价值。《内经》《本草纲目》《名医别录》等医学典籍都有记载。黍子“补中益气、健脾益肺、除热愈疮”,主治脾胃虚弱、肺虚咳嗽、呃逆烦渴、泄泻、胃痛、小儿鹅口疮、烫伤等症。黍子还可煮粥或淘取泔汁服用。另外,民间还有许许多多食疗与验方可借鉴。
黍子是五谷中的贵族,祭祀先人的尚品。在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中,有关黍子的故事数不胜数。早在2500多年前,圣人孔子就讲过“贵黍贱桃”的故事,并给予黍子至高尊贵的地位。《诗经·黍离》有“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诗经·硕鼠》有“硕鼠硕鼠,无食我黍”,唐朝孟浩然《过故人庄》有“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等诗句,都反映了黍子自古就在人民心中有着崇高的地位!
黍子,看似普普通通,其实蕴藏着伟大。它是人类赖以生存的重要食物,是许许多多北方人民一生的主要粮食,养育了中华民族一代又一代,千年万载,悠久绵长,无穷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