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市博物馆 白月
在大同古城内的马王庙街,有一处四合院隐没在闹市深处。这便是著名魏碑书法家张霭堂先生的故居。2015年,张霭堂先生的后人,将这座祖传的院落捐赠给政府,在院子旧址的基础上进行了修复加固,设立魏碑书法家张霭堂故居纪念馆,并于2017年正式对外开放。如今,张霭堂故居纪念馆成为大同市博物馆分馆之一。
张霭堂(1890—1973),名世祥,字瑞芝,号霭堂,晚年又自号妙修。清光绪15年(1890)正月廿八日出生于马王庙街18号院一户皮革手工业作坊家庭。张霭堂自幼接受儒家传统文化教育,勤勉好学,入私塾6年,识字、句读、吟诵、释义皆具悟性,深得塾师称赞。数年间,遍读蒙学文本,熟习儒家经典。他年少时丧父,后励志奋发,自立自强,终成一代儒学大家。
15岁时,张霭堂进入当时著名老字号“恒丽魁”当学徒,因做事勤恳、谨言敏行,数年后,被派往京津任采购,借此结识大同另一著名商号“德泰钰”常驻天津资深采购孟瑞锦。1917年,27岁的张霭堂集孟瑞锦等几家股东资金,在大同四牌楼南繁华地段,创建商号“云锦章”绸缎庄,任“署名执事”(法人)。商号自成立之日起,确立符合时代发展的经营理念,制定严格的店规和守则,注重培养员工的业务素质,规模日渐发展,不仅很快跻身大同著名商号之列,而且在京津、苏杭、内蒙古建立分号,信誉远播。
“云锦章”绸缎庄成立时,天津众商号联名馈赠楹联,以示祝贺。此楹联由寓居天津的清代末科状元、著名书法家刘春霖撰文并写,上联“屯取云雷经纶事业”,下联“才方锦锈布帛文章”,其格式为“嵌字联”,联句内含“云锦章”三个字。
张霭堂先生不仅在商业经营方面游刃有余,而且钻研儒、释、道学问,结交文化界人士,热心社会公益事业。当年大同名人如省立三中校长常嗣明、师范校长尹欲仁以及后来的祁乐天、王兆清、兰效汤等,皆为先生的挚友。
张霭堂先生醉心书法创作,每日观摩名家碑帖,临池不辍,在温习真、草、隶、篆等书体的同时,对魏碑这种古拙雄浑的书体更是情有独钟。他自幼遍习各家碑帖,专注临摩《石门颂》《爨宝子碑》《石门铭》及郑道昭《郑文公碑》等,用心揣摩大同历年出土的北魏时期碑刻、墓铭、造像题记等石刻文字。在此基础上,反复临摹《后魏兖州刺史荧阳郑文公碑》《张猛龙碑》《旧拓龙门二十品》等,在传承魏碑书法方面卓有建树,逐渐形成自己率真、古拙的书法风格。
1949年5月1日,大同和平解放。人民政府看重先生的声望,邀请他出席人民代表大会。此时,张霭堂已经60岁,但他一直对共产党领导的革命事业倍加关注,迫切地希望为新中国贡献自己的力量。在花甲之年,张霭堂先生重新为人民服务,先后从事新中国成立后的大同市信托公司、百货公司领导工作。工作之余,他乐于以擅长的书法为人民服务,多次为政府部门、文物单位、机关、学校、医院、影剧院书写碑记、牌匾、名称标识等。图书馆、九龙壁背面的石碑碑记,即出自张霭堂先生之手。
也就是从这时起,毛泽东诗词成为张霭堂先生常书写的内容。故居深院,灯火熹微,翻着一本《毛泽东诗词选集》,张霭堂提笔写下一行行诗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他写下梅花的坚韧与浪漫;“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他写下雪后的壮丽景色和辽阔气势;“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他写下长征的艰难困苦和坚韧精神……
如今,这些作品陈列在张霭堂故居纪念馆的展柜里,墨色微旧,笔触尚新。见字如面,张霭堂先生的书法作品端正、刚健、古朴、典雅,如同他的为人,守正、清廉、自律、豁达。先生晚年蛰居家中,仍习字不辍。其行楷作品渐趋随性、率真,更反映出他的心性、本性。这时的书写风格,或古朴浑厚,或清圆秀润,有的更舒展恣放,神韵飘逸,显现出他对中国书法“结构美、均衡美、稳定美”的深刻领悟。张霭堂不仅注重每个字的结构优美,更注意全篇的章法布局,可谓一气贯注、风神潇酒。至耄耋之年,张霭堂先生亲手编写、装订《书法形体纪略》一册,留传后世。
张霭堂自幼受儒家思想熏陶,心存“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传统道德理想。在大家族中,因父亲早逝,自十余岁始即协助母亲,担起维系家庭的重担。创业初始,宵衣旰食,备尝艰辛。事业有成之后,乐善好施,宽厚待人。店规守则,率先垂范,以身作则。他终身亲推“欲高门第须为善,要好儿孙必读书”的家训,家风严明,英才辈出。
今天,行走在张霭堂故居纪念馆内,一砖一瓦,还是昔日的沧桑模样。蒙尘的家具、泛黄的手稿,勾勒起张霭堂先生的生平轨迹,也诉说着张霭堂先生朴素光华的人生。翻阅张霭堂先生留下的书法字画,挥洒自如间,是一个泼墨挥毫、恣意洒脱的张霭堂;阅读先生写下的书信文章,行云流水间,是一个家风严训、博闻睿智的张霭堂;回顾先生的人生经历,跌宕起伏间,是一个敏而好学、气节高尚的张霭堂。他是耕读传家的儒商,也是胸怀大义的战士。
回首烟霭流光处,蔚然清风过堂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