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同市博物馆明清馆,藏有一副对联:“风云插架瑶编丽,珠玉霏毫绿字香。”对联由工整的楷书书写,为清代大同浑源籍治水名臣栗毓美所书,为其“书奉 增川岳丈大人 钧诲”。
近年来,我市关于栗毓美的研究日益深入,浑源县成立了栗毓美研究会,大同市纪委、市委宣传部及浑源县委、县纪委共同组织编写和出版了《能臣廉吏栗毓美》一书。栗毓美以越来越丰满的廉吏、实干家形象走进人们的视野。感慨其动人的事迹之余,不由让人细细揣想,栗毓美的思想光辉究竟如何而来,这位能臣廉吏如何具备了德行统一、勤恳实干、业有专攻、无畏无惧的精神高度?在中国家书网上,看到栗毓美写给他母舅的家书,家书中数次提到“碌碌公趋其惫已甚”,并且提到“寓中资斧难继力实不能从心”。清代的河道总督不仅是朝廷二品官员,而且是万人瞩目的“肥差”,治河过程,既是与自然力量斗争的过程,也是与河政腐败艰苦卓绝的较量过程。一个大员如此辛劳、如此清贫、如此廉洁,思想的源动力何来?探索栗毓美的思想轨迹,不妨从他的文字开始。这一封封家书,全部为端正严谨的正楷书写,可以看出即使公务劳顿,他下笔也没有一丝随意,可见其为人之严谨沉稳。栗毓美的书法,深受二王笔意浸染,可见其曾经勤奋临池,终书就上乘书法。大同市博物馆的这副对联,字体稳健端丽,足见书写者之心正貌端。
想象此一场景:是日风和日丽,栗毓美的书房洒满阳光,架上书籍熠熠生辉,笔下挥就诗词丽句。抑或是刚刚和岳父畅谈许久,岳父笑眯眯站在一旁,看着栗毓美执笔书联。翁婿交流温暖和谐,栗毓美的心情沉静愉悦。或者栗毓美独自在书房完成岳父之嘱,写完这副对联。天地宁静,难得片刻消闲时光,他放下毛笔,从容地从书架上拿下一卷书来,坐在桌前凝神品读。这本书他已经读过多遍,甚至倒背如流,但是屡读不厌。书的作者叫吕坤,书的名字叫《实政录》。这本书,以及吕坤的其他著作,他都随身携带,他是吕坤的铁杆粉丝。
吕坤是明代思想家、理学家、政治家,归德府宁陵(今河南商丘宁陵)人。吕坤39岁时曾任山西襄垣知县,后调任大同做大同令。史传,吕坤从襄垣离任时,天降大雪,襄垣百姓冒雪相送几十里。史书中记载他在大同的从政事迹不多,但是仅此襄垣一事,便可窥其官品。吕坤刚直不阿,为官清廉,“居官有善政,立朝有大节”,并致力于弘扬儒学、救世启蒙,不仅在其著作中弥漫儒学精华,而且身体力行,完美阐释了一个封建士大夫苛以律己、善修其身、立其品德的人生信条。他生于嘉靖年间,1618年去世,留给后世宝贵的思想财富。他可能没有想到,160多年后,有一个人对他无比追慕,如饥似渴读着他的文章,如影随形践行他的思想,以他为范,成为一个有德、有为、有胆、有识的治世名臣。这个人就是栗毓美。也许很多的人仰慕吕坤的品学,但是恐怕没有一个人,可以和栗毓美一样堪称他的知音,在政务繁忙之中,栗毓美还主持整理、编校、刻印了《吕子遗书》。
历史的巧合令人叹奇,宁陵籍的吕坤曾在大同为官留下美名,而大同籍的栗毓美,曾在宁陵为官被后世景仰。宁陵自古是黄泛区,清代时屡遭黄河肆虐,栗毓美在宁陵任职3年,体察民情,集思广益,脱下官服,与老百姓一起尝试和研究多种治水办法。宁陵的老百姓尊他为河神,为他修建栗大王庙,世代拜祭铭记。栗毓美升任河东(今河南、山东)河道总督后,克勤克俭,心无旁骛思虑治理黄河,日日巡河不歇、思考不止,实干出真知,终于研究出“以砖代埽、抛砖筑坝”的新型治水办法,为中国水利发展作出了里程碑式的贡献。栗毓美从河南调任山东时,治下百姓扶老携幼执手相送;栗毓美去世后他的灵柩北上运回山西时,不仅沿途百姓洒泪拜送,而且许多官吏也闻之流涕。前代先贤吕坤,当为有栗毓美这样的隔代知音而欣慰。
栗毓美是浑源籍历史名人,为官清正廉洁,为业治水功高,浑源县内有他的陵园。他是浑源的骄傲,也是大同的骄傲。
大同市晋剧院根据栗毓美历史事迹创作了晋剧《河清海晏》,内容讲述清代道光年间,黄河水患祸国殃民,栗毓美上任山东济宁河道总督,廉洁奉公,勤政爱民,革新治水,以砖代埽筑坝护堰。此举触动了河道官员的利益链条,栗毓美不畏强权,以一身正气、凛然风骨与贪腐势力斗智斗勇,终在河政风云中取得胜利,治水成功,造福后世。在《河清海晏》演出现场,目睹了一块来自栗毓美治河故地的河砖,是1836年道光年间的河工砖,是栗毓美当年创建抛砖筑坝法发明的防汛、筑河之砖。砖重约10公斤,砖形椭圆,中有圆孔,可以系上绳子抛掷,砖色灰白,它见证了栗毓美引导深受水患之苦的老百姓群策群力、自力更生护卫家园的情形,它见证了栗毓美革新治水、与不合时宜的古法旧制以及纷纭众议抗争的历史事实,它见证了栗毓美在肃清河政腐败中的凛然风骨和过人胆识。舞台美轮美奂,剧中的栗毓美风骨凛然。景换时移之间,历史与现实交融,鲜活的栗毓美栩栩如生。
“君子畏天不畏人,畏名教不畏刑罚,畏不义不畏不利,畏徒生不畏舍生”,这是吕坤的名句,也是封建士大夫光明磊落、洁身自好、修身齐家治天下的精神光辉。吕坤、栗毓美等饱读诗书,通过科举走上仕途,又汲取、承继了儒学先贤之精神光芒,从而塑造出他们胸怀锦绣文章,心系天下苍生,以天下为己任,为官一任不辱使命的家国情怀。吕坤诗云“百尺竿头着脚,千层浪里翻身,个中如履平地,此是谁何道人”,这便不难理解栗毓美何以身居要职不贪不占、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另一位家国贤臣林则徐在给栗毓美的祭文中写道:“公终日立泥淖中,砖甫出水势尚动摇,即率先屹立坝头……”当年泥沼中摇动的河工砖上,屹立着战斗在治水一线的河臣栗毓美,如今静置的河工砖,默默记录着先贤儒官书就的壮丽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