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雁门关是聆听雁声的。那么多的大雁
那么多大雁栖息的、飞过的地方
只有雁门关的雁声,听起来悲壮、凄凉
大雁年年经过,那些血染的砖石、凌乱的战旗、回不去的乡愁
却经年累月地叠加
雁门关高于尘世、高于帝王的宫殿、高过大雁的翅膀
却与民生持平,民生是另一座雁门关
它们相互呼应
那些饱受摧残的城墙、砖石是历史的见证者
它们或是忍辱负重,或是享受太平的高光
都改不了作为一块边关石的本质
长城有两座,一座是砖石垒砌的,一座是边关士兵的肉体长城
而如今,砖石垒砌的长城残体还在
那座肉体长城与历史共存亡,会有种子在沿途播撒下来
有一点春光,就会萌芽、拔节、直至布满荒原
一夫当关。将军的令箭与文人的笔墨一样名垂青史
一个朝代的矗立需要几根硬骨头
将军会吹箫,会抚琴
会唱家乡的小曲。更会唱催眠曲
曲调会融入士兵的骨头里,让家乡与边关仅
一墙之隔
家乡土地上生长亲人、庄稼、炊烟
这时候的雁门关只是家乡的一道围墙
围墙外有虎视眈眈的强盗、饿狼
多少将军长眠于此,成为墙里的一块石头
如果灵魂还在
他们一定附着在大雁的身上
飞过山,飞过水,给家乡捎去士兵的亲笔信
告诉他们岁月静好
古关道上,那么多的脚印重叠在一起
李牧的、卫青的、李广的
霍去病的、杨家将的
王昭君的和亲队伍也来了
不知道她的心情在那刻是沉重的还是喜悦的
或许路边的野草知道
或许恰巧路过的月光知道
古关道由一段一段的信念铺成
有的信念高出关口,装满豪情壮志与乡愁
雁门关最硬的风,一定在点将台上
军令如山,一声令下,风摇山动
烽火将一个衰败的王朝与一个新兴的王朝
串联起来
观音殿里的诵经声似断似续
草木也知慈悲。射出的箭不再回头
边塞的风月写在诗歌里
两千多年了,一些骨头已经化为山石
一些人已经成为了石阶
矮化了千仞的绝壁
我们在隘口谈论英雄
在野草地里寻找他们滴落的血迹
曾经闪亮的兵戈都已经锈蚀,成为一粒泥土
在一册书里,我们看到战乱、烽火、厮杀
在下一册,我们就会看到满满的阳光
看到五谷丰登,看到良辰美景
张增伟(辽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