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版: 08版 上一版  下一版

1908年云冈石窟寺所见

塚本靖(日本) 王雁卿 译
当时的云冈住僧
当时的云冈村民

  友人伊东忠太最早拜访了云冈石窟寺,并在日本的学界发表了新报告,之后,学者们陆续到访这个古迹,如今终于引起了世间的注意。

  拜访云冈也是我早年的夙愿。终于在明治四十一年(1908)成行,今天聊聊当时在石窟寺的所见所闻。

  当今大同已通了铁路,从北京去的道路也极为便利。从大同仅用三个多小时就可以到达云冈,参观石窟寺的时间也很宽裕,即便是一日游,当日还可以返回大同。然而,我去的时候是先从北京出发,因无火车之便,从北京到张家口用了5天,之后到大同大约又花费了4天。从大同到云冈的道路没有什么大坡道,还算比较平坦,坐中国马车或骑在驴背上乐颠颠地走在高粱连绵的道路上。

  云冈地处大同府西约三十里地的小山丘,叫武州山或武周山。二条并行的山丘之间有一块低洼地,其间武周川从西北向东南流过。河川北岸的山丘之下有一个叫云冈的小寒村,此处有著名的石窟寺。

  北岸的丘冈,并不是连绵山脉的端头,登上山丘,顶上平坦一望无际,远远地望去山峦连绵,脚下全是田地。

  丘冈全部由砂岩构成,在山崖的中腹开凿着大小无数的石窟,窟内雕刻着各种佛像。最大的比奈良大佛还要高,可能要高一寸。据《大同府志》记,石窟十寺,壁立千仞,石壁千孔,佛像万尊。确实如此,历经年久,破损极甚,但还是可以想象往时的盛观。

  洞窟沿着山丘横亘于相当广阔的区域,今天在其中央区的边缘划分了一个区域作为寺院,石佛寺又称大佛寺。在洞窟之前,靠着崖壁修建了四栋进深较浅的四层高楼,前面还配置了客室、天王殿、钟楼、山门等,庙宇形态备全。现存的建筑物据考证应是清朝顺治八年(1651,日本庆字四年)营造而成,早年就在洞窟前设计了这样的建筑。在其他地方则没有这样的建筑,从远方就可以望见洞窟的门口,也能看得见窟内巨像。

  关于建筑记载如下:

  凿山开石,因崖结构,真容巨壮,世法所稀,山堂水殿,烟寺相望,林渊锦镜,缀目新眺(《水经注》)。

  清朝顺治八年总督修(佟)养量重修,其山最高处曰云冈,冈上建飞阁三重,阁前有世祖章皇帝御书“西来第一山”五字,康熙三十五年世祖章皇帝西征,幸寺,赐御书“庄严法相”匾额(《大清统一志》)。

  关于云冈石窟寺的创建年代,当然应该起工于北魏建都大同时期。自古以来有二种说法,其一,北魏明元帝的神瑞年间(神瑞元年是日本允恭天皇三年,即公元414年),另一说是北魏文成帝兴安二年(日本安康天皇元年,即454年)。

  《大清一统志》的大同府条,石窟寺注中引《通志》记,“元魏建,始神瑞终正光,历百年而工始完”。又《山西志辑要》的大同府大同县祠庙陵墓条下,在灵岩寺的注说:“后魏高宗时,昙曜白帝凿石壁,开窟五所,镌佛像各一,高者七十尺,次六十尺”。此《山西志辑要》一文明显是据《魏书》卷一一四《释老志》中所记:“昙曜以复佛之明年(兴安元年高宗复兴佛法,其明年即兴安二年),……昙曜白帝,于京城西武州塞,凿山开壁开窟五所,镌建佛像各一,高者七十尺,次六十尺,雕饰奇伟,冠于一世”,但《大清一统志》引的《通志》的根据不能明了。

  那么,据《魏书》所记即兴安二年说当然是可信的,云冈石窟始创于北魏的文成帝兴安二年应该是不错的。始创之前,佛教曾遭受迫害,所以佛教复兴的第二年,其复活的势头极为强盛,可以想像是相当的壮观,堪比日本奈良朝营造奈良大佛殿之时。之后皇帝、皇太后行幸,屡屡有旨,《魏书》《北史》等常有记载,推测当时王室对佛教的尊崇也是不一般的。可以从现存的遗迹联想这个石窟寺当时的场景。

  石窟寺这个名称,是包含整个山丘腹部所有的洞窟,还仅是一部分的特称,无法判然。另外《山西志辑要》中的灵岩寺是否仅指这个区域,也是不明了,据记载最初此地好像有十个佛寺:

  石窟十寺在大同府治西三十里……一同舛,二灵光、三镇国、四护国、五崇福、六童子、七能仁、八华严、九天宫、十兜率,内有元载所修石佛十二龛(《通志》)。

  石窟十寺,壁立千仞(《府志》)。

  近来,云冈石窟常常与被世人皆知的河南府洛阳县龙门石窟作比较,龙门的石窟大多数是北魏迁都洛阳后开凿的,时代比云冈石窟稍迟些。从雕刻的佛像等样式上看,云冈的几乎是六朝式的,只是混杂了极为稀少的唐朝式,龙门的雕刻则是六朝式与唐朝风各占一半。云冈岩石是砂岩石,龙门是石灰岩,因其极硬的缘故,开凿过程中,龙门要比云冈需要更多的劳力。

  又,龙门石窟很多的佛龛佛像等都凿刻着营造年代的铭文,而云冈只有在其中的一个大洞窟内有太和年间的铭文,在西部窟区的窟外,有一处文字已剥落特别难读的铭文,还有在一个洞窟内只写着“道昭”的铭文,再没发现其他铭文(关于此铭有无也是我的一个考说,曾多有分歧,不在此处多述)。

  另外,关于其样式,纵观现存的文献记载,当时北魏与西域诸国常有往来接触,探求云冈石窟的建筑样式、佛像的形相、装饰纹样的雕刻等,感觉其受到西域艺术的感化很大,又与日本推古朝的艺术有很大的关系,颇有意味。中国自古以来屡起兵变,国朝王位常常更替,因此古代美术的保存非常困难。古代木雕铜铸的佛像遗存极少,只有石佛塑像才能传到今日,但如果说木雕和铸造不发达,只有石雕塑造隆盛,如此说法似乎也并不准确。

  同样是金属,目前中国现存的梵钟全部是铁铸的,铜钟极少,为什么无铜钟?如特别保护起来的西安府的钟楼,不许庶人自由出入,还有直隶省正定府的隆兴寺高七十三尺的大观音(称其大是因为奈良的大佛高五十三尺)铜像因难以搬运到他处,残存至今,古代适合使用的铜钟很多被铸溃,另做他用,所以只遗留下即使铸溃也不能成为金子的铁梵钟。即使是合适的石雕或被供作他用的例子也常有,如嵌入现在北京寺庙壁面的刻石,就是利用唐代的铭刻磨切呈圆形,中心穿细孔,似乎做了柱子的础石,还有刻着兰亭帖的碑石曾作为压菜石使用一事也是很有名的。但在这个石窟内的雕刻虽是雕凿于天然石上,拆毁搬运需要花费相当的劳力,且古代美术在那时还不足值得顾虑,特意到此边鄙之地去拆毁,没有什么利益,所以石窟才有幸以原来的面貌流传到今日,大部分还得以保存,万幸万幸。

  在云冈石窟寺东方的洞窟中,最值得观赏的是在抄纸场里的一个大洞窟,洞内有巨大的三尊佛。此像或许就是前揭所记元载修建的一个像。其形相比其他佛像的年代要稍稍迟些。在洞窟的前面,相对耸立着天然石雕刻的二座塔。另外在东方或者其他洞窟内,中央残存着塔形。西方多数的洞窟,一半从崖头探出,一半进入民家内。在这些洞窟内有各种各样的大像,还遗留着有趣的建筑形态。总之这些洞窟内并列的雕刻,是具有六朝艺术特色最重要的遗物,在研究日本艺术的渊源方面也是最有益的材料。云冈与河南巩县石窟、龙门石窟,确实可共同称为艺术史上的一大宝库。

 
     标题导航
   第01版:要闻
   第02版:综合
   第03版:要闻
   第04版:要闻
   第05版:走近平城
   第06版:专题报道
   第07版:特稿
   第08版:走进云冈
云冈“第一大佛”和“第一伟观”
1908年云冈石窟寺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