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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我一枝艾

张燕峰

  《诗经》有云:“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这里的“艾”就是艾草,又称艾蒿,是一种具有特殊香味的草本植物,其叶和茎含有挥发性芳香油,常被用于制作香料和草药。在古代,艾草不仅被用于治疗疾病,还被认为有辟邪的作用。“清明插柳,端午插艾”,在端午节,人们会在门上悬挂艾草以祈求平安和健康。

  “碧艾香蒲处处忙。谁家儿共女,庆端阳。细缠五色臂丝长。”元代舒頔的《小重山·端午》描述了端午节的民俗风情。采艾,是除包粽子、划龙舟之外端午节的又一重大活动。

  在吾乡,采艾是一件极其隆重的事情。乡亲们在端午节前几天便纷纷走出家门,登高坡,入密林,进荒滩,漫山遍野地寻觅艾草的芳踪。当找到一大片野生的艾草时,他们怀着发现宝藏般的隐秘欢喜,不动声色地做好标记,只等端午节款款而来。

  在人们的深情期待中,端午节终于姗姗而至。天还没亮,乡亲们就踏着露珠披着晨雾出发了。清风徐徐中,艾草是那样清新可爱,叶片是那样青翠娇嫩,亭亭玉立,风姿绰约,像遗世独立的美人。手指触碰处,散发出幽幽的药香味,沁人心脾。人们怀着一份欢喜,一份怜惜,将采到的艾草悉数收入袋中。

  当启明星隐去,太阳穿云破雾而出,明媚的阳光普照大地,乡道上到处都是满载而归的人们。他们回到家里,先挑两串柔嫩肥大的艾叶垂挂在孩子的耳边。孩子们还在酣睡,艾香味像个顽皮的精灵调皮地撩拨着他们的鼻孔,一睁眼便看见爹娘慈爱的面庞,幸福就像澄澈的泉水在心田汩汩流动。艾草在乡人们朴素的认知里,不仅能驱虫,还能庇护孩子们远离疾病,平安长大。同时,他们还不忘把大把的艾草悬挂在门框上,以此防备邪气侵入。其余的慢慢阴干,冬天时用来泡脚驱寒。

  乡民们淳朴,守望相助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谁家大人生病或外出,采不到艾草不要紧,大家经过其门前都会放上一大把。最后,他家的艾草往往比别人家的还要多。艾并不值钱,但寄托着邻里千金难买的情谊,传递的是彼此关爱的情感,因此便具有了特别的含义。

  岁月的风啊,把我吹到了几百里之外的异乡;时光的雨啊,漶漫了我儿时的许多记忆。但关于端午采艾的记忆却清晰如昨,历历在目。奈何陌生的城市,被冰冷的钢筋水泥围困,难以发现艾草的影踪。每至此时,心中便会有种淡淡的怅然。

  但端午节出门锁门的瞬间,无意抬头,居然发现门框上已悬挂着一束艾草,肥大水灵的叶片,根部还带着新鲜泥土的芳香,悠悠药香扑面而来,如同故人与我亲密相拥。瞬间,一种被关爱的幸福被祝福的甜蜜涌动如潮,在我心中肆意奔流。无需知道赠我艾草的是谁,进出楼门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于是我怀着深深的感激,巧笑倩兮,对他们报以真诚的微笑。

  宋代文天祥在《端午即事》中写道,“五月五日午,赠我一枝艾。”看来赠送艾草古已有之,赠艾是传统习俗,绵延千年不变,尽显中华民族对艾草的眷恋和挚爱。赠的是艾,但传达出的信息和情谊远比艾本身要丰盈厚重得多,这是独属于中国人的浪漫和精神密码。赠我一枝艾,也是万丈红尘中一段温馨的时光,世事迷离中一帧美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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