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图 霜枫酒红

　　1924年7月，一列火车穿越太行山。车上一位年轻女子饱含深情地欣赏着眼前的大好河山，不由自主地发出由衷赞叹：“你知道吗？娘子关的裂帛溅珠，真有‘苍崖中裂银河飞，空里万斛倾珠玑’的美观。”

　　这位女子就是名闻京华的诗人、教育界健将石评梅。她与吕碧城、萧红、张爱玲并称“民国四大才女”。民国时期，思想自由，女性崛起，一时间才华横溢者灿若星空、熠熠生辉。这位走出娘子关的山西平定县女性在短暂的六年创作生涯中写下了大量诗歌、小说、剧本、评论。让无数人遗憾甚至痛心的是，这位爱慕梅花的女子生命太过短促，26岁便因病去世，爱情故事更是令人唏嘘。

　　1 临近正太铁路的小河村

　　今天，说到石评梅，很多人乐道的依然是她和中共早期领导人高君宇的冰清玉洁生死之爱。今天，很多人走进北京的陶然亭公园必然要到“高石之墓”前驻足，缅怀革命先烈，感叹那一段可歌可泣、哀婉凄美的悲剧。

　　虽然穿越太行山从石家庄经阳泉到太原的铁路交通今非昔比，而且开通了石太高速动车，但是去阳泉市近郊小河村追寻才女石评梅足迹的人并不多。

　　小河村之北确实有一条河，就是桃河。当年石评梅乘坐火车在娘子关看到的河流就是桃河。桃河北岸边的铁路就是20世纪初开通的正太铁路即石太铁路。正太铁路的建成通车标志着山西告别了没有铁路的历史，也拉开了改变山西人生活、促进社会进步的运输革命帷幕。

　　小河村位于桃河南岸，隔河相望的就是石太铁路白羊墅站。车站建于1906年，东到石家庄、西到太原均为一百多公里，如今这里已经不办理客运业务，只是一个货运车站了。当年这里是交通要道、商业兴旺之地。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这里是敌我双方必争的战略要地。

　　20世纪70年代，桃河干涸断流，小河村外失去了水声。我们沿着桃河南岸修过的柏油路前行，路边有小河村旅游宣传标语，不过路上车辆极少。在一处没有路标的岔路口凭经验选择上坡方向，竟然到达了村里的小学，名为耀良希望小学。学校铁门关闭，校园里有一座照壁和石评梅雕像，照壁上画着鲜艳的梅花，题字“梅香如故”。

　　陆游有词作《卜算子·咏梅》，“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石评梅其人虽然陨落，但是其名、其功后人无法忘却，于故乡的学子而言，这位才女无疑更是榜样和骄傲。私下想，小河村的小学也可以以石评梅来命名，让梅香更好地流芳。

　　2

　　小河村居民眼中的绛珠仙子

　　从河谷沿着山坡布局的小河村也像很多古村落一样人口老化、年轻人流失，古老的街巷里少有居民走动，一些房屋已经人去屋空。我们在曲曲折折的街巷里走来走去，有窑洞，有房屋，明清风格明显。有的院落开着大门，居民并不反对陌生人进来看看，一处处讲究的院落布局，一件件精美的砖雕、石雕、木雕，折射出小河村曾经的繁庶与人丁兴旺。

　　走向小河村的中心地带就是评梅广场了。广场上有巨大的石评梅雕像，还有醒目的“梅香如故”四字。广场上建有长廊、四角亭等附属设施，方便游人休息。亭子上有“绛珠亭”横匾，很容易让想到绛珠草、绛珠仙子、绛珠还泪和《红楼梦》。

　　在曹雪芹笔下，《红楼梦》开篇说到林黛玉的前身是绛珠草一株。很显然，小河村人视石评梅为绛珠仙子。1925年3月5日，高君宇永远离开了未尽的事业和心爱的人，年仅29岁。高君宇突然离世，石评梅痛悔交加。她依照高君宇生前的愿望，将其葬在北京近郊的陶然亭，墓碑侧面刻着石评梅手书的碑文，“我是宝剑，我是火花。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我愿死如彗星之迅忽！这是君宇生前自题相片的几句话，死后我替他刊在碑上。君宇！我无力挽住你迅忽如彗星之生命，我只有把剩下的泪流到你坟头，直到我不能来看你的时候。评梅。”

　　“他的死成全了我，我可以有了永久的爱来安慰我来占领我，同时可以贯彻我孤独一生的主张。”高君宇去世后，石评梅专心于教学工作，空闲时间整理高君宇遗作，再就是来到高君宇的墓边默诉哀思、暗饮悲伤。

　　在这样的情境中石评梅写下了令人肝肠寸断的《墓畔哀歌》，“假如我的眼泪真凝成一粒一粒珍珠，到如今我已替你缀织成绕你玉颈的围巾。假如我的相思真化作一颗一颗红豆，到如今我已替你堆集永久勿忘的爱心。我愿意燃烧我的肉身化成灰烬，我愿放浪我的热情怒涛汹涌，让我再见见你的英魂。”

　　石评梅就是现实生活中的绛珠仙子，她的眼泪流到了高君宇的坟头，也在泪流中结束了年轻的生命。1928年9月30日，石评梅病逝。根据石评梅“生前未能相依共处，愿死后得并葬荒丘”的遗愿，著名作家庐隐等人将其安葬在高君宇墓旁。

　　3

　　石家大院走出的民国才女

　　站在小河村静静的广场上仰望，山坡上鳞次栉比的古民居就是石评梅祖居石家大院。

　　石家大院是小河村的标志性建筑。石评梅祖上于明初定居小河村，因村前有小河得名。到清朝时，处于桃河驿道附近的小河村已经商业发达，一派繁荣，石家在京城也有不少商号。

　　石家大院也称石家花园，始建于清雍正年间，坐西朝东，背山面水。在山坡上顺势布局的大院由21个小院组成，院中有窑洞65眼、起脊房112间。21个小院由72道过门相连，既有扑朔迷离之感，又有自成一统互不打扰之趣。

　　穿行在相连的院落中，除了有北方的窑洞、砖木结构房屋，还有一处小巧的园林，园内有书房、绣楼、颐神斋，又有小桥流水、假山鱼池、凉亭游廊。也正因为这处园林，石家大院才称石家花园。

　　石评梅的父亲石铭为清末举人，思想开放，辛亥革命后，毅然剪掉辫子，离开故乡去太原做了省立图书馆馆员和中学教员。1902年石评梅出生，石铭很重视对女儿的教育，让她熟读经文，博览群书，琴棋书画诗词文赋无一不长，风琴演奏更是闻名遐迩。在山西省女子师范学校读书期间，石评梅已被誉为晋东才女。

　　1919年，石评梅考入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在学校里，石评梅同庐隐、陆晶清结为至交，开始发表作品，很快声名鹊起，成为继冰心等之后文坛上活跃一时的女作家。1923年，石评梅毕业后在母校附属中学任女子部主任、体育教员、国文教员，是全校授课钟点最多的教员之一。

　　石评梅第一次遇到高君宇是1922年在一次同乡会上。高君宇是中国共产党早期核心人物，中共一大时全国的53名党员之一，参加过五四运动，担任过孙中山的秘书。

　　1923年，经历了一场爱情挫折的石评梅收到高君宇的一封信，信里只有一片火红的枫叶，上面写着“满山秋色关不住，一片红叶寄相思。”矛盾中的石评梅在红叶上写下“枯萎的花篮不能承受这鲜红的叶儿。”第二年石评梅生日时，高君宇买了一对象牙戒指，将其中较小的一枚附在书信中寄给了石评梅，另一枚则戴在了他自己的手上。

　　才子佳人，志同道合，却不一定能迎来花好月圆。高君宇积劳成疾逝世三年后，石评梅戴着那枚白色象牙戒指病逝，枕头下日记本里夹着高君宇的遗像和第一次表白的红叶。

　　一个是短暂的29年，一个是短暂的26年，高君宇、石评梅共同写就了一部催人泪下的人生诗篇。1956年，周恩来审查北京市规划总图谈到陶然亭及高石墓时指出，“革命和恋爱并不矛盾，留着它对青年人也有教育。”今天，石评梅不仅被纪念，其文学成就也被越来越多的读者、研究者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