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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王村,看见背影沧桑

李殿林书法手迹
毗邻大王村的桑干河乌龙峡

  □ 旧梦难寻

  关于李殿林,人们知道的并不多,而他的故乡大同县大王村,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李殿林,字荫墀,曾任清朝协办大学士等职务,还做过溥仪的老师。他一生著述丰富,有《周易别》《识史例纂》《铨政管见》《云中草堂诗文集》等存世。史料记载,李殿林在任时,智审贪官,两袖清风,刚正不阿;晚年辞职归乡后,又恤老怜贫,很受乡亲爱戴。直到现在,据说清明节还常有人到他的坟前祭扫。人们念叨李殿林,不仅是他曾官居清廷,能诗能文,还念叨他辞官后脱尽官场气息,为乡邻谋福祉留下的美名。

  桑干河从宁武县管涔山发源,一路向北再向东,大同市云州区叫“大王”的村子,就静静地安卧在桑干河畔,翠屏峰下。和北方绝大多数村庄一样,大王村散发着质朴的乡土气息,甚至有些闭塞。我前后两次踏访大王村,都是冲李殿林而去的,还在他的故里见到了一株梅树。第一次见那树,真是“吓”了一跳。北方少梅,但李殿林故里的梅树枝干粗壮,枝杈横生,像一把撑开的伞,成了人们到大王村不得不看的一道风景。相传,这株梅树是李殿林亲手所植。如果确为李殿林所植,那么,梅树树龄超过百年了。

  树龄百年!呵,百年前的李殿林,曾是怎样的一番心境呢?

  李殿林归乡前的1912年2月12日,北京紫禁城里举行了大清国的最后一次朝会。光绪皇帝的遗孀隆裕太后颁布诏书,宣布清帝溥仪退位,而一个多月前,孙中山已经在武汉成立了中华民国。中国命运的主宰权,从此不再属于紫禁城了。

  消息一定很快传到了李殿林那里,虽然他没有亲见朝会的气氛有多么庄严凝重,但内心翻涌的波浪,一定让他的心绪久久难平。作为大清朝的文官,李殿林深知这个诏书意味着什么——大戏散了,演戏的人、看戏的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朝廷已经荫庇不了他们了。翻过这一页,度过这一天,他们与大清的皇族一样,也要做出去留的抉择了,但该往何处去?

  我一直觉得,文人是有时代性的。时代行将远去,那么,与这个时代共存或依附于这个时代的文人,昔日的荣耀或落寂也将结束。从某种意义上讲,用“被遣散”这个词形容当时文武官员们面临的处境,似乎没什么不恰当。这些“被遣散”的官员数量庞大,远不止李殿林一人。国祚变了,这是必须要面对的现实,固然有过荣耀,有过落寂,但自此一笔勾销了。

  □ 古道夕阳

  李殿林的故乡在塞北大同。从京城到塞北,路途遥遥,然而,再远的路,也都朝向自己的故土,是一条归乡之路啊!我无法揣测李殿林归乡的心情,但告别京城,他一定有留恋,甚至有难以言说的感慨。不过,故乡纵然清贫,但翠屏山下风光旖旎,一派田园景致。什么是田园景致?在每个人心里,故乡风物就是田园景致。与乡民们在一起,少了官场上的勾心斗角,何况像李殿林这样品行清廉正直的官员。

  林殿林归乡,带着在京城读过的书卷和文稿,那字里行间渗透着他的心血。在文人眼里,最值钱的家当想必就是书籍,而最看重的也是书籍,读了一辈子书,到老还是离不开书,就算国祚变了,书本也是不能丢掉的。

  昨日翻过去了,回故乡——塞北的大王村!

  大王村本是塞北极普通的一个村,但因为出了个李殿林,这村似乎一下子变得不普通起来。当然,还有那株梅树。于是,到大王村看梅树,便不能不说到李殿林。因为李殿林在弟兄中排行老六,又任职清廷,故而,当地百姓亲切地称他为“六大人”。我要寻访的这位“六大人”,就生在大王村,大王村因他而有了名气。如果人们知道这个小村,就是因为村里出过个李殿林。由此,大王村被后人津津乐道——乐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乐道李殿林留给家乡的荣耀。

  我第一次去大王村是初秋,第二次是春末,两次都不在梅花开放的季节,没能看到梅花绽放的景象,但却在旷野的寂静中感受到了李殿林故里的淳朴,尤其是那株梅树带给村子的不凡。如果你置身南京梅花山,望着一树树的繁花,想必已不会觉得新奇,可是寒风浸骨的塞北,大王村的这株梅树顽强地挺立着,而且已经挺立了一百多年,这就让人称奇。梅树下,是李殿林当年居住的养年别墅的遗址。我能想象一个瘦弱的老人身着一袭长袍,拖着花白的小辫从树下走过,有时也会面对远处的峰峦想一阵子。想什么呢?想生养他的大王村亘古绵延的安宁,或许也在想他还未写完的诗文,这才是一个文人的归宿。确实,李殿林总归是个文人,不管曾经供职的是朝廷,还是皇帝的书斋,从始至终他都保留着文人的底色。他的书迹被后世追捧,而且诗文也好,平淡见真,字句里沉淀着一个亦官员亦文人的气度。然而,百多年光阴已成过往,后人再也不会见到那个拖着辫子的背影了。与不远处的乌龙峡风景区相比,大王村一片清幽,“六大人”故里的梅树被和风轻轻拂动,似乎也在遥想那个远去的背影。

  □ 余晖唱晚

  人们为什么长途跋涉踏访李殿林故里呢?我想,都是冲李殿林这个人吧。站在梅树下,不由地会猜想树的主人当年是如何风风光光。因为发奋苦读,他们兄弟几人竟全部科考及第,实在了不得。到现在,村民跟远来的游人攀谈时,还会有意无意地称李殿林为“六大人”。在翠屏峰下的溪水畔,我遇到一位羊倌,听说我是专门来寻访李殿林,来看梅花的,他把鞭绳一束,说:“哦,六大人,正是我们村的,”言语间,依然闪着一种自豪。

  除了看梅花,我还想在李殿林故里找一通碑,有他字迹的最好,但站在梅树下,我觉得那树的精神一如碑刻的字迹,无需再费力寻找什么来佐证李殿林的人格品质。如果梅树确为李殿林所植,那“六大人”可真是无意中给后人留下了一个精神的参照,因为梅花岁寒,傲雪凌霜,自比百花高洁,有风骨,就像他本人。我们并未见过李殿林,但他生活的年代距今其实并没有多么久远,而且存留下的典籍昭示后人,李殿林是个好官,清官,而好官和清官是哪个时代都竭力呼唤的。任何人面对着好人和好官,都会由衷地生出敬仰。好人和好官的品质一如梅花般高洁,叫人念念不忘,至于他们做出多大业绩,人们似乎已不那么计较,而是看重一个“好”字。然而,哪个好官又不是为一方百姓做过实实在在的业绩呢!

  梅开时节,李殿林的一手好字当年一定写过满树繁花的景象。或许,百多年后,“六大人”依然能感知那梅之清芳。

  文/图 平城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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