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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城河边的秋色

图/董文

  □  侯建臣

  “欻”的一声,一朵花开了。是白色的。

  “歘”的一声,又一朵花开了。是粉色的。

  ……

  却都不是突然开了的,原来是早已经开了。

  站在护城河边上,长水荡漾,映着蓝、映着绿,一大片白云是耐不住天上的孤单了,由那抬头一眼望不到底的高远的蓝里,一下子就跃到这水之上了。

  荷花原是早已开了的,从远处看,却是感觉那花正在开着,在你一闭眼一睁眼之间,一朵就开了,然后又一朵也开了。似是谁变着一个精彩的魔术。那荷叶早就从水里探出头来了,它们是性子最急的,它们像是一个一个的欲望,一开始埋在水里,慢慢就开始钻出水面了。先是一片,接着是又一片,然后所有的就都争先恐后地钻出来了。它们把自己摊开了,展展地铺在水上,似要流走,却是一晃一晃,一直没有流走,倒是把站在河边一直盯着它们的风的心揪着了。

  那却是刚刚开始,它们一直长着,在与春风的嬉戏中、在与夏雨的拥抱中,它们一不小心就站成了这河面上一群一伙的汉子。是的,在它们的身子中间,在它们撑开的大伞下,一朵花开了,一朵一朵花开了。那白色的,雅气尽透,思着想着什么的样子;那粉色的,娇艳热闹,像是性格开朗的女子,一伸手一投足少女的心思就都泄露出来了。于是,那古诗也出来凑热闹了: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其实又何止江南。人人只说江南好,却不知在塞北,也是:荷叶田田,荷花尽绽,这叶绿花红,更皆那云影次第,直累得游戏的鱼儿,气都喘得差了道儿。

  果树也没有闲着,在枝头之上,跃上跃下的果子们,一半脸蛋红着,一半脸蛋绿着,是典型的“二花脸”。跟北方的孩子们一样,它们活跃调皮,一忽儿眊眊河里,看那荷花争艳,看那金鱼戏水;一忽儿又开始跳跃,拥拥挤挤,恨不得都站在那枝头的最上边。连那枝头都有点撑不住的样子了,似乎会在突然之间就齐齐地折掉。但“二花脸”们不管这些,它们打闹调笑的声音,让那一红一白、或者若干红红白白的荷花们都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它们了。

  “浅水之中潮湿地,婀娜芦苇一丛丛;迎风摇曳多姿态,质朴无华野趣浓。”这里的芦苇并无野趣,它们总是显得有点清高的,它们虽然一拥一伙地站在一起,却有孑然独立之感。它们的头高扬着,似是不屑这周围的一切,不屑这人世间的一切。它们的状态一直是要去远方的样子,因为去不了远方,那水中的倒影便成了它们的远方。站在月明之夜,静静地听,似乎能听到它们说话的声音,它们不是相互说话,而是只说给它们的影子。那是它们对于远方唯一的寄托。这个时候,白天嬉戏游荡的鸭子都已钻到什么地方沉入梦乡,偶有一只孤单地浮在水上,也便成了这芦苇们唯一的知音。

  柳树是最安静的,它们是古城边上最古典的诗句。它们从厚朴的古风里走出来,从典雅的唐诗宋词里走出来,从一唱三叹的元曲里走出来。它们婆娑的身姿,是被这充实的秋天醉了,还是要让这秋天沉醉?它们如烟的丝条,是要深入大地,还是要在突然之间一转而上,把秋天的消息传递到深蓝的天际里去?

  其实都不是,其实都不是,那依依的柳树,更像是为了告别的存在。它们依在这古老的城墙边上,等待着,等待着,当春风悄悄地揪一下它的头发,相聚的时刻就开始了,荷叶荷花从水里来了,“二花脸”们不知道从哪里跃上了苹果枝头。当然了,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也来相聚了,比如串串红、美人蕉,比如龙爪槐、金钱榆……它们都是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聚在一起,用自己的声音,把秋天拥满。

  柳树最懂得告别的滋味,所以它们更加珍惜这美好的时刻,它们朝着护城河里的一切点着头,朝着护城河边上的一切点着头。在夜晚来临的时候,它们会一首首把那些古典的诗词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吟诵出来,以便让这美景延续。

  “泼空来雨声,滚地也雷鸣。须臾云散晚天晴,看秋光倒影。断虹斜插珊瑚柄,斜阳倒挂轩辕镜,残霞乱摆锦帏屏。助西楼画景。”若是一场秋雨骤至,便又是另一番景象,水上点点坑,更有“哗哗”声,雀儿、蝶儿都没了踪影。雨过之后,那断虹斜插、斜阳倒挂,偶有风吹过水,波光中,那断虹那斜阳一下子便乱了,也散了。

  而最是那城墙,最是那城墙上的楼阁,也把自己的影子探入水中,时间久了竟不知道哪个是现实中的影子,哪个是影子里的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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