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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段子手

  段子手是网络上的爆笑梗。吐槽没完没了的加班,有金句“地球不爆炸,我们不放假”;调侃二师兄的不自量力,“八戒,别以为你站在路灯下就是夜明猪了”——语言的幽默与张力,深埋着相声包袱的魅力。其实,不仅现代人乐当段子手,古代也有许多段子手。大宋一朝,就不乏知名的段子手。

  

  □ 蜀水巴人

  

  段子手是网络上的爆笑梗。吐槽没完没了的加班,有金句“地球不爆炸,我们不放假”;调侃二师兄的不自量力,“八戒,别以为你站在路灯下就是夜明猪了”——语言的幽默与张力,深埋着相声包袱的魅力。其实,不仅现代人乐当段子手,古代也有许多段子手。大宋一朝,就不乏知名的段子手。

  石延年字曼卿,性格豪放,工诗又善书。宋仁宗时曾经多次上书,建言契丹西夏“二边之备”。他与欧阳修是诗酒唱和的挚友,欧阳修在一篇文章中追记自己“少以进士游京师”,得“吾亡友石曼卿”,又说其“隐于酒”。石曼卿嗜酒如命,喜欢与人赌酒,为了分出胜负,他能够溺于杯中,斗酒整整一天而面不改色。仁宗爱惜其才,劝他戒酒,不听,终于因酗酒而早卒,离世时尚不及知天命之年。《冷斋夜话》记载,石曼卿有一次骑马出报慈寺,牵马人一不留神,马惊失控,一下子把石曼卿掀在地下。围观看热闹的一群人猜测,牵马人一定会被大骂。谁承想,被摔得昏头涨脑的石曼卿悠悠开腔:“赖我石学士也,若瓦学士,岂不破碎乎!”一语既毕,大宋段子手形象呼之欲出。

  与石学士同时代的范仲淹,文武全才,是宋仁宗一朝名臣。他率军戍边西北时,廨舍多蚊,每至夜间,扰人清梦,来去无踪。不胜其烦的范仲淹挑灯赋诗一首,“饱去樱桃重,饥来柳絮轻。但知离此去,不要问前程。”专门给蚊子写诗的,不光是范仲淹,还有苏轼。《齐东野语》记载苏轼在湖州时,“湖州多蚊蚋,豹脚尤甚”。苦于蚊蚋的苏轼写诗,“飞蚊猛捷如花鹰”,“风定轩窗飞豹脚”。与范仲淹的写蚊诗相比,苏轼只是说事儿,而范仲淹却是正儿八经地讲了一个段子。

  不过,若论大宋段子手,焉能够少得了苏东坡!好友章惇摸着自己肚皮问他,“公道此中何所有”,苏轼像对句一样回答,“都是谋反底家事”。不答礼乐诗书,也不答歌赋文章,只说“谋反家事”,一个包袱脆脆地抖了出去。更为有趣的是,苏东坡自己跟自己也说段子。在《东坡志林》里,苏轼讲自己害眼病,朋友告诫他“不可食脍”。宋代的所谓脍,是当时很流行的生鱼片,或者是细切的生鱼丝。欧阳修“每思食脍”,总想出种种理由,跑到梅圣俞家里“串门”,因为梅家有一个“老婢”,专擅鱼脍。眼疾在身,诫语在耳,苏东坡颇为犹豫,吃还是不吃,成了一个问题。“余欲听之,而口不可”,他居然以拟人的语气,写下一段自己的嘴巴的“吐槽”:“我与子为口,彼与子为眼,彼何厚,我何薄?以彼患而废我食,不可。”这个段子,简直就是大宋版的《五子争功》啊。而段子手自说自话的搞笑,足以证明一个老饕馋起来,是多么的可爱!

  “苏门四学士”之一的黄庭坚,讲段子的本领完全不弱于老师。黄庭坚被贬鄂州时,文名太盛,很受当时的鄂州太守敬重。鄂州太守时常接待各路士子,士子们晋见太守,纷纷以诗文进呈。太守拿到这些诗文,总是先送给黄庭坚,请他过目把关,定评高下,而后根据黄庭坚的定论,太守给予进呈诗文的士子以不同的奖励。有一天,太守又携一人诗文前来,问黄庭坚质量如何。黄半天无语,太守终于憋不住了,问黄该给什么奖赏。黄庭坚拈髯而笑,告诉太守,从公库里取四两干艾,搓成一根大艾条,狠狠在他屁股上灸起来,一边灸再一边问他,以后还敢不敢这样瞎凑数了——“四两干灸,于尻骨上作一大炷灸之”。此语一出,估计太守早就笑弯了腰。这一段故事,除了黄庭坚的段子搞笑,实际上还透露了一个宋代官衙的信息,即州府所在,官库之中,除了钱粮军械以外,还储存有各式药材。

  假如要品评宋代段子手的段位,欧阳修无疑居于榜首的位置。《附掌录》中载有他的讲段子的事迹。一则云,一位老和尚到欧府作客,见到欧阳修的小儿子,拉家常问起名字,家人作答小名叫做“僧哥”。老和尚问,欧公向不重佛,怎么给小儿子起个“僧哥”。听听欧阳修怎么回答:“人家小儿,要易长育,往往以贱物为小名,如狗羊犬马之类是也。”起个贱名好拉扯,然而,僧却和狗羊犬马拉扯在一起,老和尚听后如不昏厥过去,那才是宰相肚子能撑船哩。

  另一则欧阳修讲段子的故事,诞生于酒宴之间。欧与众人相约,各作诗两句,“须犯徒以上罪者”,吟出诗句,令人一看,足够“徒刑”,明显这是欧阳修年轻时诗酒风流轻狂张扬时期所为。酒桌上“规矩”一出,众人应诺。一人吟,“持刀哄寡妇,下海劫人船”;一人吟,“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轮到欧阳修,吟“酒粘衫袖重,花压帽檐偏”。众客问何故,欧答,“当此时,徒以上罪亦做了”,话音甫落,举座哗然。欧阳修的带酒段子,即便在宋代,也容易 被人拿去做文章,从而衍生出许多绯闻。“生活作风问题”,曾经不止一次给他的仕途带来负面影响。被人揪住小尾巴的“盗甥案”,导致他二次被贬往滁州。晚年时又被人举报与儿媳“有染”,就连古板的司马光,在《涑水纪闻》中都有此记录,“咸疾欧阳修,有谤其私从子妇者”。众口铄金,虽然捕风捉影,却给欧阳修带来不少麻烦。但是,从欧阳修自身来看,尤其从他酒宴上专作“犯徒”酒令的段子来看,自身的不加检点,才是他足以惹祸的根源。故而,学做段子手,还是多多向苏轼黄庭坚看齐为好。

  当然,写出“曾是洛阳花下客”的欧阳修,并不因为段子上的“小瑕疵”而逊色。作为一代文宗,他的文学成就彪炳千古;作为难得的伯乐,他提携了眉山三苏。后人论其“风流自命,词章窈眇,世所矜式”,而王国维先生更言,“永叔虽作艳语,终有品格”。这些,是对大宋段子手比较中肯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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