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来,从文学到电影最有影响的古典艺术形象大概就是花木兰了。
就文学而言,这个形象一直在中小学生的阅读视野里,尤其是《语文》课本的强化,让这个女英雄形象具有了无可替代的地位。至于电影,好莱坞的作品无疑具有惊人的推动力,从动画电影到真人电影一次次掀起舆论高潮。当年,动画片《花木兰》获得了动画界最高奖项之一的第26届安妮奖杰出成就奖,1999年还获得了第71届奥斯卡金像奖提名。
木兰是我国古代文学作品《木兰辞》中的人物。依据文学作品进行推断,一般认为木兰属于我国北魏时期的人物。千百年来,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在我国民间广为流传,近乎家喻户晓。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既有文学、戏剧等艺术作品的基础上,出现了电视剧、电影、舞蹈、舞剧等作品。在大众传播的推动下,木兰故事进一步深入人心,影响力进一步扩大。
当历史资源不断变成当代的财富资源时,历史人物、历史事件甚至神话传说逐渐成为了一些地方争夺的焦点。于是,木兰也就成为多个地方争夺的女英雄。安徽亳州、湖北黄陂、河南虞城、陕西延安、河北顺平等等都声称木兰是当地人,而且都在拿出自己的“证据”。
我曾在行走的过程中经过一些争抢木兰的热点地区。亳州市以曹操、华佗、木兰等为傲。在亳州市木兰祠内,有木兰雕像和木兰墓葬。当地的研究者认为,花木兰是魏国亳城人,也就是今天的亳州市人。他们援引《大明一统志》的材料称“木兰姓魏,亳州人”。同时引用《大清一统志》《凤阳府志》《颍州府志》佐证木兰姓魏,亳州人。
大力打造木兰旅游品牌的湖北黄陂在风头上压过了亳州。当地的研究人员撰文称,在乐府诗歌《木兰辞》中木兰是无姓的。民间为突出其女性美,遂将“花”作为木兰之姓,俗称“花木兰”。其实,木兰姓朱,西汉人,出生于今武汉市黄陂区姚集镇大城潭村。黄陂朱木兰,有文献、实物、口传三重证据。明人焦绂在其《焦氏笔乘》中说:“木兰,朱氏女子,代父从征。今黄州黄陂县北七十里,即隋木兰县。有木兰山、将军冢、忠烈庙,足以补《乐府题解》之缺。”清代《康熙黄陂县志》载:“木兰,本县朱氏女……假男子代父西征……至今其家犹在木兰山下。”
在这场争夺木兰的热潮中,中国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程领导小组在2007年5月公布河南虞城为“中国木兰之乡”,由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颁发了证书。虞城县的营廓镇周庄村有一座木兰祠,祠堂正中塑有高大的木兰像。木兰祠立有元代碑刻《孝烈将军祠像辨正记》、清代石碑《孝烈将军祠辨误正名记》。两通石碑主要内容都是考证木兰的年代、家乡、事迹等。当地还有初一、十五要到木兰祠里祭拜的民俗;到了四月初八木兰生日,祠里的香火则更旺。
在“勒石为记”的传统中,虞城有元代石碑为证,自然让当地人坚信木兰就是他们的历史英雄。所以,虞城会举办木兰文化节,邮政部门还在这里首发了一套四枚《木兰》特种邮票。
木兰的故事流传至今,有的地方还建有木兰祠,不过史书上并没有关于木兰姓氏、籍贯等确切记载,亦无考古证据。正因此,一些地方在编撰志书的时候会谨慎对待这个话题。自明代初年到中华民国,《亳州志》共编纂过9次,其中有6部有关于木兰的记载,3部则没有。在新编《亳州志》时,对于是否将木兰收入其中,就出现过观点交锋。很显然,猜测不能替代考据,艺术不能替代历史。新说法必须有新证据支撑,否则,学术界就不会承认所谓的一家之言。
近来看到有艺术界人士在努力宣传木兰就是北魏时期的平城人,创作了木兰主题的泥塑、中国画等作品。传播木兰文化,以更多的艺术形式表现《木兰辞》理应得到肯定。不过,艺术创作不是任性之为,尤其是具象的艺术作品更需要理性的支撑,不应该出现关公战秦琼式的作品。例如,木兰穿上宋代甚至明朝的军服显然时空穿越感太强了,不仅无助于体现作者的创作意图,甚至还会引发娱乐、戏说等传播效果。当木兰主题的创作明显背离了艺术价值和审美追求时,难免会形成一种艺术与历史的纠结现象。这种现象自然会影响木兰“论证”——效果走向动机的另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