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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聊唐代的吃喝

□ 蜀水巴人

  唐穆宗时官拜宰相的段文昌,年少微时曾经非常穷困,以至于到了寄食寺院去蹭饭的地步。显达之后,出将入相的段文昌喜欢服饰玩好歌儿舞女,尤精馔事。他家的厨房名之“炼珍堂”,掌勺的老婢叫膳祖。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之余,他还自编《食经》五十章,时人称作“邹平公食宪章”(段文昌受封邹平郡公)。段文昌的儿子孙子皆有时名。子段成式与“小李杜”齐名,好佛工诗,代表巨著《酉阳杂俎》。孙子段安节善乐律,能自度曲,撰《乐府杂录》。“有弦即弹,有孔即吹”之温庭钧,是他的泰山老丈人。瞧瞧这一家子,随随便便组一支乐队,根本不在话下。

  虽然段文昌的《食经》已经失传,但是,通过一些史记笔记等史料,还是可以管窥一番唐代的吃吃喝喝。

  唐代著名的宫廷大宴,应该首推“烧尾宴”。比段文昌早一百多年先后四次拜相的韦巨源,曾经在自己家中设下豪华“烧尾宴”,宴请自己的老板唐中宗,而且留下了一份不很完全的“烧尾宴”食单。这场大宴,有看菜“素蒸音声部”;有点心粥品羹汤,仅馄饨一项,就有二十四种造型和馅料;有烧烤“红羊枝杖”,即烤全羊;有看家大菜“水炼犊”,即焖炖整只小牛犊;有“白龙臛”(鳜鱼肉羹)、凤凰胎(杂烧鱼白)、葱醋鸡、乳酿鱼、雪婴儿(豆苗田鸡)、五生盘(细切羊猪牛熊鹿生肉丝调味)……前前后后计有五十八道菜肴。陶谷在《清异录》里记载的这份食单,让人们见识了皇家贵族“烧尾宴”的详情。“烧尾”说辞,一说老虎变人,须烧断其尾;一说羊入新群,只有烧焦旧尾,才能够被接纳。可见,琳琅满目的烧尾大宴,毕竟蕴含着许多功利玄机在吃喝之中。

  如果说“烧尾宴”是非富即贵的私密聚会,那么,唐代还有一个类似于官绅士民狂欢性质的大宴,称作“曲江大会”。曲江位于西安城东南,为唐代皇家园林所在地。彼地秦时即是皇家禁苑,隋时更名芙蓉园,唐代又扩建紫云楼,开凿黄渠,园内水面大盛。唐代每当进士放榜,金榜题名的进士们则齐聚曲江,“醵金宴赏”——凑份子喝酒!按照聚会规模,新进士有的负责张罗吃喝,有的负责雇请鼓乐,有的负责酒肆沽酒,有的负责邀约茶博士烹茶。届时,长安士女“倾都纵观”,天子登紫云楼“御赏”,而公卿之家,更是留心探看,“率以是日择婿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孟郊的《登科后》,一语道破了参加曲江大宴之人癫狂莫名的心态。

  能够与唐代“烧尾宴”相媲美的,大约南宋时期宋高宗幸清河郡王张俊第那场大宴,有的一拼。周密的《武林旧事》保存了详尽的清河郡王府食单。另一场大宴食单,则要从李斗的《扬州画舫录》中去寻找,满汉全席的部分食单就藏在里边。

  不知是不是与李唐王朝兴于晋阳有关,唐代宫廷士人都很喜欢羊肉,由此亦可看出饮食基因的某种传承。唐肃宗做太子时,侍膳。尚食(专管皇帝吃喝的官吏、御厨)供奉的是烤羊腿,肃宗以刀割肉,而后用面饼“拭刃”。这个动作惹得老爹唐玄宗不悦,颇有急智的肃宗,徐徐拿起擦拭过刀刃的面饼,一口一口吃掉,唐玄宗这才转怒为喜。为唐王朝立下赫赫战功的李靖,未发迹前与侠士虬须客相遇于灵桥驿,李靖正在火炉上煮肉。故意试探李靖的虬须客,问,煮者何肉?答,羊肉。接受红拂女暗示的李靖,又专门买来胡饼,就着炖熟的羊肉,热情招待了虬须客(《唐语林》)。一顿好吃好喝,李靖得到了虬须客无私的鼎力相助。炖羊肉、胡饼,功莫大焉。

  创造了“元和中兴”的唐德宗,初即位时还比较节俭,看见皇戚“妆饰稍过”,就很不高兴。他召集诸王“忆苦思甜”,吃不加盐酪的马齿羹,应当是马齿苋调制的羹菜。唐玄宗则喜欢玩高大上,煎了鹿血肠,赐予安禄山和哥舒翰。到了唐昭宗,国势颓败,皇权旁落,吃喝也跟着受了影响。他和大臣李茂贞诉苦,“朕与六宫皆一日食粥,一日食不托。”言辞之间,无奈与恓惶交揉。

  倒是“不托”,在唐代是常见的小食。欧阳修《归田录》说,“汤饼,唐人谓之‘不托’。”风靡唐朝的小吃还有“毕罗”,义为包罗、囊括,据考证是一种内有馅可蒸可烤的东西。拿现在的眼光看,估计是包子。唐代毕罗有樱桃毕罗、天花毕罗、蟹黄毕罗,荤的素的齐备。《唐语林》还记载两则故事,唐代中期名将马燧喜欢吃一种叫做“古楼子”的食物。具体做法:羊肉调以椒豉,夹在巨型胡饼中,“润以酥,入炉迫之,候肉熟食之。”“古楼子”,乃馅饼也。另一则,一个士人搬家途中,遇到僧人请客,“具蒸犊,以齑饼环之。”顾名思义,有一点儿像现时的烀饼子配牛肉。

  其实,许多唐代诗人都在诗中写到过吃喝。譬如刘禹锡的《寒具》:“纤手搓来玉数寻,碧油搓出嫩黄深。夜来春睡无轻重,压匾佳人缠臂金。”夸张铺排半天,说的其实是油炸馓子,当时又叫环饼、寒具。林洪在《山家清供》中介绍,因为“为寒食所具”,故名。实际上,直接叫成“缠臂金”,才够美。

  唐代的素食,同样不可小觑。唐僖宗时任西川节度使的崔安潜,“崇奉释氏,鲜茹荤血”,出镇西川时,宴客皆用蔬菜面食,塑型上色,做成猪羊鸡鱼样子,“皆逼真也”。对于这种素菜荤型荤名的全素宴,苏东坡有一番说法。“僧谓酒为‘般若汤’, 谓鱼为‘水梭花’,鸡为‘钻篱菜’,但自欺而已。人有为不义而文之以美名者,与此何异哉。”读完最后一句,才会明白苏轼先生讥讽的对象,并不是主要针对僧人。

  或曰,唐代的吃喝,一篇小文岂可囊括?上接汉魏,下启宋明,有唐一代的饮食源流,清晰可见——一叶知秋,此之谓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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