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君逃相走,望烟波谁吊忠魂?桃花扇,斋坛揉碎,我与指迷津。”“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这是孔尚任《桃花扇》里的名句。一部非常接近历史真实的剧作不仅展示了清初作家孔尚任的文采风流,让公众感慨清流文人侯方域和秦淮名妓李香君的悲欢离合爱情故事,也让人们记住一把血溅的桃花扇。
一部不朽之作以一把扇子来命名,从一个侧面说明扇子在中国人的生活中“存在感”是多么强。尤其是在一定的文化圈里扇子早已超越了实用功能,它更多地扮演着艺术的角色甚至就是一个炫目的文化符号。
在《桃花扇》剧作中,孔尚任用桃花扇这样一个小小的道具串作品始终,使全剧的血脉贯通。从侯方域、李香君结合的赠扇开始,桃花扇就不仅仅是他们爱情的象征,很快及至题扇、寄扇、撕扇等环节,都反映了桃花扇与政治斗争、爱情生活的关联。一把扇子尽管做为道具很小,但对组织剧情十分重要。
因为气候等外在因素,一些身处中国北方的人对扇子尤其是文化意义上的扇子缺少深入感受与认识,进而忽略了扇子作为艺术载体的重要性,没有从审美的视角去看这个随身之物的艺术创造。
扇子在古代有“摇风”“凉友”等别称,在电风扇、空调普及之前,扇子在老百姓的夏日生活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尤其是纬度靠南的地方,蒲扇几乎是每个家庭的标配。但自从文人雅士在扇面上题字绘画开始,扇子就从单一的实用性走向功用与审美的双重功能,在一定的领域内还强化了审美功能,逐渐发展出璀璨的中华扇面艺术。
近日在同事的办公室看到一把扇子,扇面上是一位画家的中国画和一位书法家的行草,扇骨上还有制扇者的堂号。虽然绘画和书法作品非属一流,但也体现出扇面艺术气,给人带来很强的审美感受。这样的扇子就可以称为“雅扇”了。
中国制作扇子、使用扇子的历史悠久,传说舜帝时就有“五明扇”。根据学者考证,中国扇子已有3000多年发展史。魏晋时,书画入扇。隋唐时,团扇盛行。至于宋代,曾经以女子使用居多的团扇超越轩窗栏杆,发展成为更多人群的手中之物,尤其是新兴的士大夫阶层成为使用扇子的重要群体。团扇通用素绢,扇面上绘制精美图案,颇具文化色彩。这些扇子承载了文人画师创作的心血,也表达着他们的理想情怀。这些新兴的艺术品跟随着士大夫进入公共场所,或于文人雅集,或于泛舟游览,或于吟诗作对,团扇轻摇,自然多了几许恣意快活。在居室内还发展成为一种装饰品或收藏品,供文人细细把玩。
及至明清,扇子在文人中更加流行,明清高士手中,谁都少不了折扇。据说,明代的永乐皇帝喜好折扇卷舒之便,便命大量制作,诗赋题扇,遍赐群臣。皇帝引领,制扇业快速发展,其中苏杭工匠制扇大方雅致、质量优乘,尤受文士青睐,书扇画扇之风大盛。在这样的雅扇发展大环境中,就有了产生“桃花扇”意象的必然性了。
从国家博物馆到地方博物馆都有扇面艺术展,有的城市还建有扇子博物馆。为了善存与珍藏,明代以前的书画扇面大多被装裱成扇页,现今以成扇形式留存下来的扇面大多数是清代、近现代的作品。博物馆展出的也基本上是明清和近代的扇面,透过扇面艺术让观众理解人与扇面艺术的关系以及扇面艺术的独立价值。
中国国家博物馆曾经举办过《小品大艺——明清扇面艺术展》。明清两代书画艺术进入新的繁荣期,摹古与创新交织并峙,衍生出了众多风格与流派,扇面书画也因此呈现出多姿多彩的面貌。文化人在扇上舞文弄墨,举凡书画俊彦,无不有扇面书画作品,花鸟虫鱼、山水仕女、人物故事、千姿百态,成为中国绘画中的一个专门艺术品种。
明清时期纸质折扇居多,轻巧便携易折叠,因此文人墨客大多随身携带,不用时折好放入袖中,用时轻轻展开。因为超越了单一的实用功能,文人手中的扇子无论严冬酷暑,还是宫苑郊野,皆可一展轻摇,留下一道风景线。
明清之际,由于风格与流派的不同,扇面书画艺术发展进入一个全盛时期。观众在博物馆展出的明清折扇中可以看出来,画家在有限的空间里借景托物、写心写意,“万里江山归一握”之际,扇子已然成为典型的“能够游走的艺术”。于今,扇面艺术再获生机,其游走的范围会越来越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