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地区都有独特的文化符号。陕西地面上的墓葬文化,比如秦始皇陵、秦兵马俑,应是陕西的重要文化符号。桂林山水甲天下,那么秀山丽水,就是桂林鲜明的文化符号。在大同地区,遍地的烽燧堡台,大概就是大同具有代表性的文化符号。
大同著名的塞外四堡,就是这样的几处所在。塞外四堡即助马堡、镇羌堡、拒墙堡、拒门堡,而四堡中尤以助马堡为极冲。
在杏花开放的春天,我游览了助马堡,那安静的古堡在漫山遍野的杏花映衬下,优美而雅静。
地处边塞位冲要
助马堡位于大同市新荣区西北部,是明长城山西段的屯兵官堡。据《宣大山西三镇图说》记载:“本堡设自嘉靖二十四年(公元1545年),万历元年(公元1573年)砖包,周二里四分,高三丈八尺。原设守备官一员,内驻扎本路参将,除援兵外,守备所领见在旗军634名,马30匹。分边沿长20里3分,边墩25座,火路墩8座,市场一处,内小怀远等墩俱极冲。边外凉城儿一带皆酋首黄金榜实、摆户恰等部落驻牧。本堡设在极边,密迩穹庐,东接拒门等堡,西连保安,所谓外五堡也。迤东地势平旷,虏易长驱,马头山迤西,边在山内,无险可恃,较诸堡最为冲要。往岁虏患频仍,款后虏贪我饵,烽烟顿息,乃每市群酋蚁聚,情形叵测,抚处防范颇费经画焉。”描述了助马堡的基本情形,道出两个重要信息,驻有大量的军人,且有繁华的贸易。
据有关资料,在明嘉靖二十六年(公元1547年),应州参将移驻助马堡,并统辖周围9堡,助马堡驻军2175名。《左云县志》记载,在公元1460年的天顺四年,明英宗经过著名的“土木之变”后重登皇位的第四年,就将大同副总兵移驻左卫,参将驻助马堡,有5600余人屯田戍守。明英宗曾从这里被掠往蒙古大营,即深知此处为要害之地,故在此布防大量军队,起到强大的军事保障作用。此后一百多年,助马堡的军事力量始终不曾减弱。到了清朝,大同长城沿线的官堡改为民堡不再驻军,助马堡却依然被看作军事阵地,但重要性在逐渐减弱,雍正三年,这里驻扎有525名军人。到光绪12年,则只剩下18名军人,担负国家邮政传递任务。
战和交替皆是戏
从明朝直到建国之前的五百来年中,助马堡一直聚集着庞大的军队,时亦有商旅云集,演绎了战和交替的场场大戏。
弘治十七年(公元1504年),蒙古首领火筛入侵大同,左卫总兵张安率军于助马口败火筛,史称“助马口大捷”。嘉靖二十七年(公元1548年)11月,蒙古族首领俺答伏兵袭击包括助马堡在内的左卫五堡,左卫指挥顾相率兵出击被围,大同总兵周尚文驰援,双方展开殊死激战,相持月余,俺答才退走。
助马堡作为军事堡垒,见证了霜风凄号,画角哀鸣,你死我活的惨烈战争,却在隆庆五年迎来了60年的和平,使助马堡成为大同地区最繁荣的贸易边堡。隆庆六年(公元1572年),在大同镇新开辟许多马市,包括助马堡马市、宁虏堡马市、杀胡堡马市等,从而使大同长城成为 “中三边”马市最多的地方。烽火连天的助马堡发生了戏剧性变化,没有了硝烟战争、鼓角争鸣,取而代之的是商队如蚁、歌舞升平。在每年特定的时间,草原马队从马头山上的长城口官道来到助马堡进行茶马交易。这些马市的繁华程度举世闻名,有“金得胜,银助马”之美誉,大量的税收源源不断地从这里进入了明朝政府的国库。自从助马堡正式被归进明大同镇72城堡中,驻扎在此的军事力量,既致力于保卫边关,也保证贸易的顺利进行,历史充分说明,和平与贸易,一直是长城存在的终极价值。
到清朝初年,助马堡地区战火又起。清朝多尔衮率军围攻大同,大同的堡寨、墩台攻守兼备,展示了坚固城防的优越性,仅仅助马堡就拖了清军二十天之久,后终因粮草殆尽,士兵皆战饿死,堡破而被屠城,此役是助马堡自建堡以来最惨痛的一次兵祸。
清顺治五年(公元1648年)12月,大同总兵姜骧起兵抗清,参将李向尧响应,翌年三月丙戌日黎明,清军围攻助马堡,鳌拜率军增援,战事异常残烈,李向尧战死,第二天堡破。直到康乾盛世,大同地区的堡、寨、墩、台功能减弱,不再承担军事使命,但其区位优势仍然存在。
民国二十六年(公元1937),阎锡山统治下的山西第二专署,大约看准了助马堡这方宝地,在组阁左云县政府时,即驻于助马堡。1938年7月将左云县政府改为左云县公署,治所在该地存在两年多时间。 民清以降,助马堡以交通要道的优势作为交通驿站,得以保留,商埠中转也得到了恢复,这里也曾高门大户,戏台祠堂,庙观酒肆一应俱有,成为走西口便道打尖地。助马堡在清代时十分繁华富庶,村中有各种商号,如“万义权”“永盛厚”等,还有铁匠铺、木匠铺、银匠铺、杂货铺、油坊、豆腐坊等。清末著名的助马堡边氏家族庆义昌商号,是以粮油、酒、染布等生产加工为一体的,其生意十分兴隆,远涉山西各地、内蒙古等地。
黄尘古道烽烟息
“湮没了黄尘古道,荒芜了烽火边城。”站在助马堡村高台放眼望去,高大的残墙,保存较好的堡子门,水塘边400余年树龄的粗壮老杨树,树枝婆娑,构成一幅漂亮的画面,定格在走进助马堡人的心头。
走进古堡,入眼的是成片破落的高门大院,青砖黛瓦,门楣上保存完好的精美木雕,门廊里有各种砖雕。建筑精美的武道庙和村民的房子连在一起,城隍庙前一对别致的旗杆还在直立着,但旗杆上的字迹亦模糊不清。粗木大料构建的老戏台堆放着柴草,虽然废弃不用,但骨架仍显结实。从村中走过,不时可以看到堆放在地上的老旧砖瓦,残存的堡子墙、堡子门等。所有遗存显现出往昔曾经的辉煌,那时的村庄商旅云集、铺面林立、庙宇诸多,一派繁华的集镇景象,绝对配得上“金得胜、银助马”的称谓。
助马堡有别于其他堡子,是“日”字状结构,它由西侧的堡城和东侧的关城组成,关城以堡城东墙为其西墙,两城隔墙而建,墙中部留有门洞,平面呈方城。堡城设有东门,关城设有东、南门,堡城东门外设瓮城,瓮城开南门。南堡门额精美的砖雕保持着原样,门内墙上镶嵌有当年的石刻,只是字迹已不清晰。
现在的助马堡,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繁华,只是一处城堡遗迹,黄土高坡边缘上一个普通的小村落,但堡里生活的人们依旧淳朴自然,天性使然。厚重的人文底蕴,自然的原生态,特有的边塞军事文化,还有历史的血泪与欢乐,很值得来体验回味。
有人说古村落是国人之心灵家园。村落中的古建筑,一条胡同、一面墙、一砖一瓦皆浸润着传统文化的元素,那老街旧巷始终是人们割舍不下的牵挂。是的,一座小城堡,就是一部微型的古代史。
在助马堡游览,我们边惊叹着,也边哀叹着。惊叹着一座小堡,曾经上演过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件,有如此之多精美的砖雕木刻,虽历经风雨,仍显示出其曾经的辉煌。哀叹着曾经辉煌的城堡,如今凋零的不像样子。沉静下来一想,当硝烟散尽,古堡的功能尽失,随风雨剥蚀,人们又无力保护,衰败也就在情理中。可不管怎么说,尽管古堡的原始功能尽失,但文物功能尚在,其观赏性尚存,对研究文物及历史的人们来说,仍有极高的价值。
文/图 李海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