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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馔

□ 蜀水巴人

  赵州禅师有一句口头禅——“吃茶去”,十分有名。来过的、新到的,进了寺院,求禅问道,一律答一句“吃茶去”。本院院主疑惑不已,遂问,“何以曾到吃茶,不曾到也吃茶”,老和尚仍然怼一句,“吃茶去”。“吃茶去”,是禅宗著名公案之一,简简单单三个字,却是云里雾里,谜一样。

  不过,就从吃茶“入法”罢,这是食客认知的角度——不要以为茶只是在杯盏里做道场,入菜,茶也是一味极好的食材。

  只要有机会去杭州,总是会吃一道龙井虾仁,这是茶馔中的名菜。选取产自太湖水域的大河虾,剥出白玉一般的虾仁,亮晶晶的,加入蛋白、糖盐挂浆,轻轻反复拍打,再撩一点儿食用油封浆。将新鲜的龙井茶冲泡起来,第一遍茶汤味淡,弃之不用。只取第二遍茶汤,调一个仅加盐、糖和少许淀粉的碗汁儿。先把浆好的虾仁滑油,而后入锅快炒,兑入碗汁儿,临起锅时则把泡好的龙井嫩芽投入,再翻炒两下,颠勺、装盘,一道鲜嫩滑爽的龙井虾仁即成。这道茶馔做起来并不复杂,但所要求的食材严格,尤其龙井茶,最好是当年新下的现茶——种种“刻薄”限制,因而,一般人们在家里很难自己料理。想吃,就得去饭店里。想吃正宗款的,更得到杭州去。

  据说,龙井虾仁是清末帝师翁同龢创制,这位咸丰六年的状元,辅佐了同治、光绪的老臣,极喜欢这一口儿。究竟是与不是,其实已然无考。就像北京的许多吃食,诸如驴打滚艾窝窝茯苓饼乃至于臭豆腐,总要与慈禧老佛爷挂起钩来一样,非如此总好像标榜不出“正宗”,结果如何,真相却早已淹没在一片嘻哈之中。但凡吃得口滑,而且常常能够让人们回头,谁创制的又有什么打紧!

  除了龙井虾仁,杭州还有一样茶馔:绿茶饼,近几年渐成网红食品。绿茶粉羼进面粉中,用饼模子拓出来,周边滚一圈白芝麻,烤炉烤熟即可。绿茶饼本身即是茶馔,又最宜喝茶时伴食,是为茶食。说到茶食,离开杭州往北去,到扬州,扬州的烫干丝,也是很好的茶食。喝早茶的人们,往往先点一个烫干丝,笃悠悠一边就着干丝喝绿扬春,一边等着蟹黄汤包上桌。

  清代李斗的《扬州画舫录》记载,当时高邮一带出产一种蒲包豆腐干,因为长时间压制豆干,蒲包的纹路就嵌在了豆干上。这种韧劲儿十足的豆干,滋味绵长,佐茶、下酒均佳,被人称作“旱团鱼”。其实,李斗所说的“旱团鱼”,就是鼎鼎有名的界首茶干——出锅的豆腐填入小蒲包,旋紧码在木板上,一层一层挤压。沥干水分,再加入茶料、丁香、桂皮、酱油等,文火焖制。成型的界首茶干,呈扁圆形状,色泽酽红,神似“团鱼”。出门旅行,揣上一包“旱团鱼”,一点儿也不必担心饿肚子。

  茶叶入馔,可以粉入,如绿茶饼之类。可以叶入,如龙井虾仁之类。可以汤入——冲泡好的茶汤煮粥,是为茶粥;冲泡好的茶汤炖肉,譬如用普洱茶汤炖猪排骨,成菜收汁,酡颜欲滴,茶香扑鼻。茶叶还可以作为熏料入馔,最出名的莫过于川菜里的樟茶鸭。樟茶鸭四道工序:腌、熏、卤、炸,最为关键的倒是熏——樟树叶配合着花茶叶,将樟茶香味慢慢熏透渗入到鸭皮鸭肉之中,使得这道鸭子既不同于南京的盐水鸭,更不是福建的姜母鸭。

  盘点种种茶馔,其中有一种无论南北,几乎人人会做——茶叶蛋。做法虽然简单,但茶叶的选择很重要。在家煮茶叶蛋,我一般会选择红茶。和绿茶不同,红茶味浓,又耐泡,特别是浓汤煮好的茶叶蛋,除了茶香,还会有红茶特有的淡淡的回甜。红茶茶蛋,滋味厚实。

  追溯茶馔的源头,大约可以寻找到三千多年前——《晏子春秋》就记载,当时吃“脱粟之饭”,用“茗菜而已”——茶叶做成的菜。到了唐宋尤其是宋代,以茶入馔渐渐家常起来。而唐代加了盐姜诸物熬煮得十分浓稠的“茶粥”,则是伴随着坐禅的僧人应运而生的。故而,赵州禅师总喜欢拿“吃茶”来开示求禅僧人——以此推测,在茶馔的演变流转过程中,普遍流行于唐代寺院里的茶粥,对于民间茶馔的普及,大约起了一点儿推波助澜的作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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