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赴吉林市的时候，锁定的目标之一就是原名黄旗屯站的老火车站。这个车站已经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世纪20年代由著名建筑设计师林徽因主持设计、梁思成审定而建造。1992年历史建筑济南火车站被拆除后，这座火车站更是成了国内罕见的融合中西建筑之美、哥特式风格明显的“最文艺”火车站之一了。

　　1寻找吉林西站

　　吉林市是吉林省的第二大城市，松花江穿城而过的这座城市曾经是吉林省的省会。世事变迁，今非昔比，但是看着街道上的路标，无论是东西向的北京路、上海路、成都路、长沙路、长春路、保定路等等，还是南北向的广州街、天津街、青岛街、厦门街、太原街、贵阳街、鞍山街等等，在包罗国内诸多城市的街道名称背后是吉林市有过的辉煌。

　　和当地的年轻人聊起吉林西站，他们对这处历史建筑有些陌生。一位出租车司机倒是知道有一座老火车站，但不敢确定是不是我要找的吉林西站。他说，在城市西郊的黄旗屯有座老火车站，过去叫黄旗屯站，现在只办理货物发送到达，附近比较冷清。

　　汽车驶离松花江边的公路进入黄旗路，很快就看到一栋別致的老建筑，醒目的哥特式尖屋顶、高高的钟塔让人马上想到已经被拆除的济南老火车站。黄旗路上没有行人，火车站前也没有一个人，古老的火车站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时间仿佛凝固甚至倒流了。我惊叹，就是它就是它！恍然间穿过老照片走进了过往。

　　整座建筑呈不对称形布局，立面组合高低错落，主次分明，富于变化。钟塔高耸，只是已无大钟。站房的顶部外立面上有斑驳的“吉林西站”，从远处不容易看清这四个字。走近火车站，就可以看清建筑的外墙全是驼色花岗岩，窗户全是实木，窗前立着“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动物吉海铁路总站旧址”石碑。站房前没有开阔的广场，车站被铁艺栏杆隔离着，可以看到站区没有雨棚的站台和库房，线路上停靠着一列货车。

　　据说，车站建筑的整体造型是一只伏卧的雄狮，寓意国人雄狮初醒，钟塔即是狮尾。中国内地已经不多见20世纪上半叶的火车站了，具有文艺气质的老车站一般认为不超过10座，其中就包括吉林西站。可能正是因为老车站少见，所以猛然看到吉林西站，从造型上很容易将其当成教堂或者博物馆、美术馆等。失去光华显得沧桑，但整个建筑还是透着一种典雅的艺术气质和扑面而来的美感。

　　车站的宣传栏介绍，吉林西站由林徽因设计、梁思成审定，建成于1928年，是东北第一条中国人自建铁路的火车站。车站曾用名吉海铁路总站、八百垅站、黄旗屯站，1985年改名为吉林西站。车站占地面积897平方米，钟塔高29米，车站主体建筑是方石结构，屋顶为折型木结构，外挂琉璃瓦，室内有壁画装饰。作为中西合璧的建筑物，堪称我国近代建筑史上的杰作之一。

　　吉海铁路黄旗屯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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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林西站站前的黄旗路、黄旗街得名于黄旗屯。当然，今天的黄旗屯已经在城镇化的步伐中逐渐失去乡村的气息，正在成为城市里的社区。不过，这个名称依旧告诉人们它源自八旗制度的历史和文化。

　　八旗制度是满族的社会组织形式。清军入关后，为了加强对全国的军事控制，将八旗兵半数布防在北京，即“禁旅八旗”；另一半分驻在国内其他重要地域，为“驻防八旗”。康熙十年（1671），宁古塔副都统安珠瑚奉旨率八旗军队到吉林乌拉设置衙门，八旗各有营盘，地以旗名。黄旗屯驻防兵营为正黄旗和镶黄旗人，举家迁入渐渐形成了兵民合一的聚落。至今在吉林市还有红旗屯、白旗堆子、大蓝旗、小蓝旗等历史地名，都是军队驻扎或屯垦而演变成。因此，当地人说黄旗屯至少有300多年的历史了。

　　1906年，日本设立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简称“满铁”），代表日本政府在我国东北的权益。“满铁”为进一步掠夺东北资源，1907年4月强迫清政府签订《新奉·吉长铁路协约》，以中日合办或以日方贷款等方式在东北修筑铁路，并强行控制路权。当时吉林省境内吉林至长春、吉林至敦化等铁路就是“满铁”为掠夺东北的物资而修筑。

　　为了摆脱日本的控制，从1922年开始张作霖制订了修筑纵贯东北三省的铁路东、西干线计划。当时准备修吉海铁路（吉林市北山至朝阳镇段），并与吉长、吉敦铁路接轨。因为吉海铁路是中方筹款、中方自建，因而“满铁”横加阻挠，无理拒绝在吉林站接轨。无奈之下，黄旗屯被选为总站，并于1927年6月25日举行了开工典礼。

　　吉海铁路全长183公里，跨越山水且地处高寒，建设难度不言而喻。铁路分段修筑、逐段竣工通车，1929年6月30日全线建成运营，“满铁”反对中国自筑铁路的伎俩宣告失败。

　　当年，吉林省督军兼省长张作相曾明令，坚决不购买日本材料，不采用日本工程技术人员，不与日本当局发生任何关系，铁路所用材料均通过美国钢铁公司代办处和和礼洋行、慎昌洋行采购运输。事实证明，完全用中国人自己的资金和技术修建的吉海铁路，建造标准和工程质量都高于日本人参与修筑的吉长铁路和吉敦铁路。

　　有人说，或许是吉海铁路的特殊性，激发了归国不久在东北大学建筑系任教的林徽因设计灵感；结合吉林西站的建筑风格和林徽因的历史活动时间，这或许是林徽因在吉林的第一个建筑作品。

　　国保文物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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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当代人的眼光来看，吉林西站是个比较小的火车站了。不过在20世纪20年代，这样的建筑风光无限，加之设计独特、布局紧密，根据当时的客流合理利用了使用空间，充分体现了建筑的立体感，突出了人文因素和艺术氛围，不免会成为公众的关注焦点。

　　1928年3月，梁思成和林徽因在加拿大温哥华举行了西式婚礼，5个月后在梁启超的安排下归国进入了张学良创办的东北大学。在这里，他们办起了中国高校的第一个建筑系，两人都任教。林徽因讲授建筑设计、雕饰史等课程外，还讲授专业英语。吉林省督军兼省长张作相曾为张学良的辅帅，两人关系甚密。在建设吉海铁路时，张作相请张学良帮忙找人设计车站自是顺理成章的事。

　　吉林西站的历史展板上说，“吉海铁路总站站舍设计者为中国著名建筑设计大师林徽因，审定者为林女士的丈夫、著名建筑设计大师梁思成。”“吉海铁路总站站舍于1928年至1929年间建成，可以说，吉海铁路总站见证了他们的爱情，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1930年8月，林徽因离开东北大学回到北平。1931年8月，梁思成也离开东北回到了北平。“九一八”事变爆发，日军占领沈阳，摧毁东北大学，建筑系也随之夭折。梁思成和林徽因在北平参加中国营造学社工作，从此再没有回到东北的课堂。不过他们留下了吉林西站这座跨越时代的经典建筑，与位于吉林市的东北电力大学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石头楼”相映生辉，见证了那个时代的建筑成就，也见证了设计者的才华。

　　2014年，吉林西站以独特的哥特式建筑设计风格入选“中国最文艺的9个火车站”。在此前后，吉林西站已经成为多部影视剧的取景地。刘德华、吴倩莲主演的电影《天若有情之烽火佳人》，韩国演员张东健主演的电影《2009迷失记忆》都有吉林西站的镜头。2022年热播的电视剧《人世间》第11集中，冯化成在火车站月台上朗诵自己创作的悼念周总理的诗，并引发大家共鸣。剧中拍摄的火车站就是吉林西站。

　　时至今日，吉林西站静静地处于城市边上，车站保留了外形，也保存了当初的地砖、木质门窗、墙裙、吊顶等细节上的原貌。正是因为这种时光的驻留，吉林西站超越了实用价值，成为城市的历史记忆和文化名片，成为无数人的精神追忆。

　　文/图 霜枫酒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