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霜枫酒红

　　从人类漫长的300万年发展历史来看，文字并非人类生存的必需品。在300 万年中的绝大多数时间段里，人类都如同动物一样没有语言也没有文字，发出的只是负载简单意义的嘶吼。

　　学者的研究告诉我们，直到在距今3万年前，我们的祖先才在人类世界发出最早的语言；到了距今 6000 年前，语言开始发展成文字。约公元前 4000 年，西亚两河流域苏美尔（Sumer） 人创造了楔形文字；稍晚，北非尼罗河流域的古埃及人创造了自己的文字圣书字（hieroglyphics）。历史教科书告诉我们，这两种文字使用了约3000年，在公元初期都消亡了，直到 19 世纪才被考古学家们重新发现。通过苏美尔文字和古埃及圣书字的破解，今人得以重识曾经辉煌灿烂的古代伟大文明。

　　至今仍然生生不息、在世界上广为使用的汉字，是黄河流域的中华民族先民们的伟大创造。与今天已经不再使用的苏美尔文字、古埃及圣书字相比，原始汉字出现的时间比前二者相对晚，不过在公元前 21 世纪汉字也已发展到成熟阶段了。

　　今天来看，世界上公认的自源的古典文字已经只剩中华民族先民们创造的汉字持续沿用在现实生活中了。几千年来，汉字记载和传承着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同时发展成为一项惊人的艺术——书法，还与其他介质结合形成了绘画、篆刻、楹联、牌匾等艺术，建构了一个独特而多元的审美图景。

　　应该说，好看、漂亮是不同文字书写的共同追求。于汉字书法而言，则不仅仅是好看、漂亮，更要具有美学意蕴。数千年来，汉字的形体不断发展演变，从生动形象的早期字形演变成西周时期婉转规整的篆书，再发展成为秦汉的隶书和魏晋以后的楷书，不同历史阶段汉字的外部形态和总体风格特征呈现出丰富多彩、千姿百态的变化，给人们提供了超越实用、风格千变万化的艺术作品。

　　在其他文字现象中更为罕见的是，汉字个人书写风格对汉字形体的发展、审美会产生一定的影响。尤其是历史上某些有地位和影响力的人，其书写风格会影响到一时风尚甚至发展成为一种国家艺术，像李斯整理和书写的小篆，蔡邕书写的隶书石经，颜师古书写的楷书“颜氏字样”等等。汉字成为书法审美艺术后，历代书法家往往渴求突破，追求自成一体；一些书法大家的作品在传习过程中，更会对汉字形体发展产生影响，例如大量异体字的出现就与此深有关系。

　　当代，伴随着书写工具、书写介质的变化，一方面是公众书写能力和水平的降低，另一方面则是汉字的影响范围不断扩大，影响力不断加深，书法艺术在世界范围内获得更多认知，成为负载与传播中华文化的重要途径。所以，汉字以及书法艺术不仅是中华民族为人类文明创造的伟大文化遗产，也是不可多得的人类艺术和古典文字唯一标本，其价值无与伦比。

　　汉字的发展和变革历史，不仅形成了汉字体系纷纭复杂的现象，积淀了极其丰富的文化内涵，在对这些现象和内涵的研究过程中还形成了厚重的文字学科和书法艺术学科。由于汉字体系的复杂性和文字学的深奥性，现实中使得一些人对文字学和书法艺术望而生畏，也使得一些人为无章法地使用汉字找到了借口。

　　今天，回望汉字及书法演变史，我们有理由说每一个汉字都是艺术，无论是用笔形态、结体造型、章法布局，还是意蕴表达、审美传达方面，都吻合了中华民族文化特有的心灵表达方式——通过有形的字来抒发无形的情感，以独特的点画线条之美传递中和之美。“字乃心画”，人们至今还会把书法和人的修养、情趣、人格、气节等相结合，从中作出艺术判断甚至道德判断。

　　珍视自己的文字，是我们的民族传统。继往开来，当代的中国人更需要珍视这份文字财产，让其绽放更多的文明之光、艺术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