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特别无助和无力。”过去的十几天时间里，重庆队球员、教练以及俱乐部的工作人员一道，不断经历着从希望到失望，再从失望到绝望的过程，到了最后，留给他们的感觉，只剩下麻木……

　　而此时，空旷的球场上，回荡着不知道是从哪儿放出来的《后来》的歌声：“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从此以后，中国的足球江湖上，重庆两江竞技跟天津天海和江苏苏宁一样，成为了干巴巴的名字，和历史。

　　韩金铭一直都很清楚地记得，1997年3月16日的那个下午，当他和前卫寰岛队友们走进重庆大田湾体育场时的那一幕：“有点耳鸣，就是整个人都有点晕的那种感觉。”

　　“前卫寰岛”这个名字，对于很多球迷而言，已经有些遥远和陌生了，对于重庆职业足球而言，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1994年，当时的前卫体协收购了刚刚降入中乙的武汉武钢二队，依靠从辽宁队引进的赵发庆、徐弢以及湖北队的孙庆和曾庆高等一众实力派球员，迅速完成了“两连跳”，在1996赛季成功冲入甲A。在成为直辖市之前，重庆一直在努力争取当时的四川队将主场放在自己的城市，但一直没能如愿，而在武汉已经有了雅琪这样一支职业足球队的情况下，一直有些“水土不服”的前卫寰岛队也动了“换个地方”和“换种活法”的念头，两者可谓是一拍即合——1996年底，“前卫寰岛”的名字前面，加上了“重庆”两个字。

　　如果说，挥舞着支票“买买买”的广州恒大开启了中超“金元足球”的话，在甲A时代，比起“烧钱”的能力，无人能出财大气粗的前卫寰岛队其右，这也为他们赢得了一个“钱喂队”的绰号——1997甲A赛季开始前，前卫寰岛斥资400万元引进了高峰、韩金铭、姜峰和姜滨四名球员，其中高峰一个人的转会费就达到了170万。

　　“烧钱”的效果显而易见，尤其是在原国家队主教练施拉普纳入主之后，拥有高峰、彭伟国、徐弢、韩金铭、符宾、赵发庆和冯志刚等新老国脚的这支球队，俨然成为了甲A赛场的“豪华之师”，而远高于其他球队的收入，以及退役后能够进入“系统内”的待遇，也让诸多球员对这支甲A新军趋之若鹜，“重庆前卫寰岛队”这几个字的吸引力，丝毫不亚于十几年后的广州恒大。

　　2000年11月12日，前卫寰岛队在足协杯决赛中4∶2战胜北京国安，拿到了那个赛季的足协杯冠军。同一天，重庆力帆足球俱乐部正式挂牌，这个冠军，也成为了前卫寰岛送给重庆这座城市“最后的礼物”。

　　一如雄心勃勃却在甲A首战0∶2不敌大连队那样，多年之后，一名前卫寰岛队员在谈及这支“国家队”级别的球队却始终没能成为真正强队的原因时，直言问题出在了管理上面。“我们属于中国足球先富起来的一代，当时极度膨胀，真有点有钱没处花的感觉。有时候我也想，我们当时要是听话一点，在训练和比赛中多花点心思，是不是可以拿到更好的成绩呢？毕竟我们那批队员真的很有实力……”

　　久未公开露面的尹明善，在24日这天的上午，出现在了重庆两江竞技足球俱乐部，跟那些自发来为教练和球员送行的普通球迷一样，这一次，作为重庆职业足球曾经的“掌舵者”，他也是来告别的。

　　2000年8月，尹明善以5580万元收购了重庆前卫寰岛红岩足球俱乐部，重庆职业足球正式进入“力帆时代”。

　　从2000年到2017年，17年的时间里，作为重庆力帆足球俱乐部的投资人，尹明善不止一次地想过“不干了”。尹明善入主后的前两个赛季，重庆力帆队在2001和2002赛季分获甲A联赛第九名和第六名，2002年还拿到了亚洲优胜者杯的第四名。不过，就在这支球队雄心勃勃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作为末代甲A联赛的2003赛季出现了各种乱象，重庆力帆队最终只获得了第13名，按照当时的联赛规程，失去了参加2004赛季中超联赛的资格。

　　因为感觉是被保级对手联手“做掉”的，对中国足球有些心灰意冷的尹明善一度想过放弃，但一方面是对足球的热爱，另一方面是重庆球迷的期待，再加上云南红塔队退出后留下的“壳”。2003年12月，重庆力帆实业集团有限公司以3800万元人民币的价格，收购了云南红塔足球俱乐部的2004赛季中超联赛参赛资格以及22名一线队球员，重庆力帆队也以这样一种略显“另类”的方式，留在了国内顶级职业足球联赛的平台上面。

　　2006年末，重庆力帆队在苦苦支撑了三个赛季之后，以联赛第15名的成绩，降入了中甲。2009赛季，更名为“重庆诗仙太白队”的重庆力帆以升班马的身份重回中超，但受制于整体实力的限制，这个赛季的中超，也成为了这支排名垫底的球队的“一年游”，被再次打回了中甲。

　　原本做好了参加中甲联赛准备的重庆力帆队，在2010年2月迎来了一个“惊喜”，在成都谢菲联和广州广药队因为“反赌扫黑”被勒令降级后，与杭州绿城队递补升入中超。可惜的是，2010赛季结束后，重庆力帆队只获得了第15名，再度滑落中甲。

　　在中甲联赛“蛰伏”了4年后，2014赛季，重庆力帆队获得了中甲联赛冠军，重回中超，但此时的中超，已经不再是尹明善熟悉的那个中超了。动辄几亿甚至十几亿的投入，让他直呼“吃不消”。“2001年我们的企业年利润三个亿，拿出3000万运营球队没有问题，现在我们的利润只有四个亿不到，要拿出三个多亿帮助球队，就真的很困难。”而在参加一档电视访谈节目时，尹明善更是无奈地表示，不是自己不喜欢足球了，也不是自己厌恶足球了，而是“觉得我的能力不相称了……如果未来这种高投入能有所改善，我还是会长期投资足球。”

　　感觉有些力不从心的尹明善在2015年初决定出售俱乐部，唯一的条件是把球队留在重庆。当时有外省市的企业报价1.5亿，但尹明善坚决不卖，他的想法是“只要你拿出3000万，把球队留在重庆，我就把孩子给你。”

　　又一个两年的坚持后，2017年初，尹明善将重庆足球交到了武汉当代集团手中。17年的时间里，尽管也引发过一些争议，总共8.04亿元的投入，在挥金如土的金元足球时代只能算是“小打小闹”，但是在很多与尹明善共事过的教练队员看来，从来不拖欠薪水并且对“假球”和“黑哨”嫉恶如仇的尹明善，绝对是一个“好老板”。

　　2017年，也就是重庆队获得1997年足协杯冠军20周年的时候，再次回到重庆的韩金铭面对着曾经熟悉的嘉陵江，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老火锅的浓香依然扑鼻，喧嚣声已不如昨日，两江之水煮出的小面还是那个味道，但物是人非，20年，走着走着就散了。2016年底，重庆力帆足球队被来自武汉的当代集团收购，按照六年后这份退出公告的说法，是“斥资5.4亿元”。

　　对于当代集团，重庆球迷无疑是寄予了厚望的，尤其是在俱乐部投资人蒋立章的身上同时贴着“意大利老牌球队帕尔马俱乐部主席”“西甲格拉纳达俱乐部股东”和“NBA森林狼队股东”等诸多标签队情况下。连续两个赛季，重庆当代队分别请来了保罗·本托和小克鲁伊夫出任主教练，虽然没能改变球队排名中超第10名开外的结果，但至少让人看到了俱乐部向“世界级”靠拢的努力。

　　2018年年中，重庆当代俱乐部放出了一个“大瓜”，表示球队有意引进效力于西甲巴塞罗那队的西班牙球星伊涅斯塔。虽然相比那些将目标“锁定”在梅西和C罗身上的中超球队，重庆当代队的“胃口”小了一点，但是对一直以“草根”自居的重庆球迷来讲，这张写着“伊涅斯塔”的“大饼”，足以让他们对于重庆足球的未来，有了更多的期待。

　　可惜的是，随着“金元足球”的降温，没能等来伊涅斯塔的重庆足球，随着之后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连续两个赛季的赛会制比赛，以及俱乐部改中性名等诸多因素的影响，重庆当代足球俱乐部开始进入“欠薪模式”，无论是拿到联赛第六名这个队史最好成绩的2020赛季，还是众志成城顽强保级的2021赛季，“欠薪”始终是悬在球队头顶随时可能落下来的铡刀。

　　按照当代集团方面的说法，过去六年时间里，向俱乐部累计投入逾30亿元，“俱乐部已经负债累累，无力再维持俱乐部运营。”这种情况下，“自去年初起，当代集团曾和政府相关部门多次探讨股改工作，以期保留重庆职业足球的火种。然而时至今日，由于客观条件的变化，股改工作未能如期推进，俱乐部债务不断累加，账户被冻结，员工生活极度困难。经俱乐部股东会慎重研究，我们非常遗憾地决定退出中国职业足球联赛并解散球队。”

　　本版文图据《东方体育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