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平城墓志透着高句丽信息

　　大同市博物馆收藏有一方北魏建都平城时期的《申洪之墓铭》。这块纵60厘米、横48厘米的志石介绍了墓主人申洪之的郡望、家世、行状以及下葬时间、地点等。

　　依墓志所载，申洪之祖籍魏郡魏县（今河北邯郸东南部），后随祖父定居金乡（今山东济宁西南部）。北魏永初三年（422），申洪之兄弟等人被迁于平城，后来在太子身边做一种名为东宫莫堤（鲜卑语）的官。延兴二年（472）十月五日卒，享年五十七，葬于平城东南的桑干河南岸。

　　《申洪之墓铭》出土的时间和地点至今成谜，不过墓志文中的信息是清晰的。文中出现的“高郁突”，系天兴元年（398）被北魏王朝开国皇帝拓跋珪从中山迁徙至平城地区的高句丽移民。拓跋珪将高郁突等高句丽移民分地定居，计口授田，配以牛耕等生产工具，发展农业生产。北魏统治者根据高句丽原有组织形式，利用高句丽贵族阶层来协助管理移民群体，并给予贵族阶层土地封赏、赐姓易名等优待政策。

　　在墓志文中，高郁突的名字之前有“高梨”二字。关于“高梨”，周伟洲、殷宪先生等研究者认为是“高丽”的别写。后来侯旭东和罗新先生从周伟洲、殷宪先生之说，认为高郁突是高句丽人。众所周知，汉唐时期高句丽又称高丽。高句丽在接受中原王朝册封后，易名为高丽。由此判定，高郁突是一名生活在平城的高句丽人。

　　北魏平城时代（公元398年至493年），大量高句丽移民以不同方式进入平城地区，为鲜卑拓跋氏早期国家建设作出了重要贡献。宿白先生在《汉唐宋元考古》一书中说，高句丽是“扶余别种”。扶余、高句丽大约是比较接近的民族，是通古斯系统中比较近的一支。高句丽大约是在它的原始社会末期从松花江中游沿松花江向南移到浑江和鸭绿江中游一带的。现在可以明确的高句丽早期遗迹，主要分布在辽宁桓仁和吉林集安两地。

　　高句丽国内城仅存城垣遗址

　　集安是吉林省通化市下辖的县级市，在吉林省内的知名度不算高，在全国更可想而知了。不过，就是这样一个鸭绿江畔小城曾经产生过辉煌的文化，其遗址高句丽王城、王陵及贵族墓葬等在2004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正式列入《世界遗产目录》，让神秘的高句丽王朝以一种新的方式走进了公众视野。

　　公元前37年，西汉玄菟郡高句丽县（今辽宁省新宾县）境内出现名为“高句丽”的地方政权。这就是我国史书所称的“高丽”，后世学界也称“高氏高丽”，以区别公元918年在朝鲜半岛立国的“高丽”，即“王氏高丽”。因为两个政权都名为高丽，后人或以为二者有前后相继的关系，或将其混为一体，致使人们对高句丽历史的认识产生混乱，实际上二者是性质不同且无关系的两个政权。

　　中学历史课本说到，隋唐帝王都花费巨大的人力、财力、物力平定高句丽。西汉，高句丽建政后逐渐强盛，但未断绝和中央王朝的臣属关系。进入隋唐，高句丽不遵从隋唐诏令，不断扩张并阻塞朝鲜半岛其他政权入贡中原王朝的道路，导致隋唐多次征讨。公元668年二月，唐将李勣、薛仁贵率军向高句丽发起决定性战役，九月诸路大军会于鸭绿江大败高句丽军，随后唐军渡过鸭绿江攻克高句丽都城平壤。至此，存续了705年的高句丽政权宣告灭亡。唐朝设立安东都护府（治所最早在今平壤）管辖原高句丽辖境，高句丽族绝大部分被迁徙到中国内地，高氏高丽消失在中国历史长河中。

　　高句丽政权先后定都今天的辽宁桓仁、吉林集安和朝鲜半岛的平壤。高句丽建政之初，另一个民族政权夫余试图对其进行武力征服。为避夫余兵锋，高句丽于公元3年从桓仁迁都集安。在集安建都425年（公元3年至427年）、传19代王，经济得到发展，实力进一步壮大，留下了国内城、丸都山城、好太王碑等一批文化瑰宝。

　　我们从通化市乘坐长途汽车进入集安，城市干净整洁、交通有序。汽车在长途车站外的高句丽遗址公园边停下，预定的酒店就在遗址公园附近。站在酒店窗前就可以看到16个世纪前的石头砌筑城墙遗址，这就是国内城遗存。高句丽第二代国王琉璃王在公元3年迁居国内城，随即在郊外山上修建丸都山城。平原城和山城相互依附、相得益彰，共为高句丽都城。历经战火以及人为拆除，今天所见城国内城城墙已失去本来面貌，不过依然可以看出城垣基本上呈方形。标牌显示，东墙长514米，西墙长699米，南墙长749米，北墙长779米，原有城门6座（南北各1，东西各2）。城墙内外两壁全部以方形石条垒砌，每隔一定距离筑马面，城墙四角设角楼。现存城垣宽7到10米，最高处3到4米。以高句丽遗址公园为中心，漫步中不经意就会遇到城墙、角楼、城门遗址，还有排水涵洞等，遗址与城市较好地融合于一体了。

　　战火后的丸都山城与山下墓地

　　出集安市区2.5公里的北部高山上就是丸都山城，山下的河谷平整地带是开阔的山城下墓群，1961年就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431座石块堆砌的积石冢蔚为壮观，其气势非一般的陵墓可比，我觉得国内可与其比肩的大概只有位于银川的西夏王陵了。

　　从集安博物馆的展览可知，高句丽人的信仰是自然多神崇拜，崇尚厚葬。其墓中壁画多描绘有日月神像、神话传说和宗教故事，也有一部分反映了当时的社会风貌、民俗生活。陵墓外部以多层石条堆砌成锥形。穿行在像迷宫一样的宏大墓地，着实明白什么叫“东北亚地区古墓群之冠”。有的墓冢底部用条状石头垒边，上面用碎石覆盖成堆；有的完全用大块石条直接修筑；还有的更接近汉地墓葬，采用了土堆。

　　站在墓地向山上仰望入眼的就是丸都山城因山形走势筑就的石头城墙。丸都山城始名尉那岩城，北高南低，整体形若向南倾斜的簸箕状。沿着缓坡上行就是山谷口的南城门遗址，城门两侧向山坡上延展开石砌城墙。山城东墙、西墙北段、北墙西段保存较好，高处可达5米，由修琢工整的长方形和方形石条构筑。石材一般长40到90厘米，宽20到50厘米，厚10到30厘米。自下而上，逐层内收，上部筑有1米左右的女墙。城垣呈不规则的长方形，周长6947米，城门6座，南城门有瓮城，朝向国内城，显然是丸都山城头号城门。

　　环山为屏，山腹为宫。今天，城内的地面遗迹仅存3处、墓葬37座。最壮观的就是位于东侧山坡的宫殿遗址，南北长近百米、东西宽80米，地势布局呈现为三层台地，成排的柱础石默默地述说着曾经的殿宇恢宏。瞭望台位于一处高岗上，用石块垒筑，残高近5米，附近还有一处兵营建筑遗址，登台远望可见国内城。城内东南有一个名为莲花池的石砌蓄水池。

　　公元197年，东汉辽东太守公孙度攻打高句丽，高句丽溃败，国内城被毁。次年，高句丽第十代王“山上王”加固扩建尉那岩城，修筑大型宫殿，并更名为丸都城。公元 209 年，“山上王”移都于丸都，丸都山城的整体布局基本完备。公元244年至245年，曹魏政权幽州刺吏毌丘俭征伐高句丽，摧毁丸都山城，高句丽很快又予以重建。五胡十六国到南北朝的大分裂时期，高句丽再次进占辽河以东。公元342年，前燕开国君主慕容皝进攻高句丽，将丸都山城再次摧毁。高句丽第十六代王“故国原王”认为难以修复，再次迁回国内城。从此，丸都城逐步衰落下去。北魏始光四年即公元427年，高句丽长寿王迁都朝鲜半岛平壤城。

　　扶余人和高句丽政权都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了，大同的一块墓志和集安的无数块城垣遗址石头，见证了历史的变幻，无论是桑干河岸边还是鸭绿江畔，金戈铁马皆归于尘土，但石头上刻着的时光背影值得我们一次次重拾。 

　　文\图 霜枫酒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