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还有多少人读诗？”这在一定范围内是一个公共话题。

　　“每一次触碰，都是狂野的心，在为你乐而忘返。”“我爱上了你，便沉浸在你的悲欢。”这是大同市作家协会旗下“大同青年文学社”微信公众号推出的诗作《一生读你也不厌倦》中的诗句。诗歌中的意象是多元的，这里姑且将“你”借用理解为诗歌以及当代诗歌创作的力量。

　　虽然当代诗歌失去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影响力，无论从创作上还是传播上都归于平静，但是诗歌依然在公众生活中生生不息，尤其是在传播途径越来越多样化的今天，诗歌获得了更多的“容身之地”。仅在大同市，除了传统的发表阵地，还涌现出诸如“大同青年文学社”“白羊文艺”等微信公众号和《π度诗刊》《火山文化》《七峰山》《平型关文艺》《平城》等有一定影响力的纸媒。

　　或如“大同青年文学社”微信公众号定位所言，“为大同市爱好文学的青年搭建的一个交流平台”，这些文学载体确实在各自的领域内为文学创作、文学欣赏者搭建起了沟通、提升的平台，并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传播“外溢”，影响了更多的阅读者甚至普通市民。

　　回望几十年来的诗歌历程，可以看到来自民间力量的诗歌创作与传播扮演着不可替代的角色。2015年，东方出版社出版了120万字的《中国当代民间诗歌地理》，较为集中和系统地介绍了《非非》《他们》《北回归线》《诗歌与人》《野外》《活塞》等39家民间诗刊。2020年7月，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了专著《四川民间诗刊档案（1979—2019）》。这是国内出版的第一本地区性民间诗刊资料专集，编著者耗时近4年收集校编、整理入录四川民间诗报、诗刊236家，所收民刊时间跨度达40年，是一部当下较为完善的四川民间诗刊的“活化石”“活档案”。

　　与此同时，海外学者也关注着中国当代诗歌新现象。荷兰莱顿大学的汉学家柯雷自上世纪90年代起，为了解汉学而在荷兰与中国之间频繁往返，长期浸淫在汉语中；为探究中国诗歌，对诗歌、诗人、刊物等做了大量田野调查研究，以获得更深层的信息。在此期间，柯雷与诗人们渐渐熟稔，进入到诗人的“江湖”，又尽量保持着客观独立，用外来的眼光冷静观察并形成了独到的见解，出版了《粉碎的语言：中国当代诗歌与多多》《精神与金钱时代的中国诗歌》等著作。柯雷收集的中国著名诗歌民间刊物、对编者和作者进行采访资料，还被莱顿大学图书馆列为“特藏图书”。

　　一边是诗歌的边缘化，一边是诗歌在民间拥有不可思议的活力——除了前述的种种传播平台增多，今天的各种朗诵会、大中专院校诗歌社团、诗歌翻译工作等都具有了一定的现象性。恍然间，让我们感觉到本源于民间的诗歌传统在当代中国人的血液里汩汩流淌，就像《诗经》当年曾经是民众生活的一部分，并且演化为中国人的文化基因。

　　今天的诗歌景观提醒我们，当代中国诗歌的民间创作与传播确实具备了系统性研究与总结的条件。从制度文化的视角来看，当代中国诗歌的民间创作与传播景象无疑属于亚体制文化，它没有巨大的体系性、严密的科层制结构和运作方式，但它自发地在体系未覆盖的领域生长甚至深耕，形成了具有一定影响力的诗歌世界——从创作队伍到诗歌平台与刊物，从作品创造到创作批评，以一种亚体制的诗歌文学实践补充着诗歌生产的主体渠道。

　　无论是大同的《π度诗刊》、“大同青年文学社”微信公众号，还是其他城市的《原创性写作》《打工诗人》《低岸》《工人诗歌》《新工人季刊》，要想全面了解当代中国诗歌，决不能忽视这些来自民间的创作与成就。也正是意识到主体渠道之外的价值，荷兰莱顿大学图书馆和复旦大学图书馆才会合作推进“中国民间诗刊数字化”项目，并且获得广泛认可。这也让我们想到普林斯顿大学教授、著名欧洲文化史专家罗伯特·达恩顿在研究法国文学和思想文化史时所说，“在寻找启蒙运动和大革命之间的联系时，检视旧制度之下的文化世界的结构，从形而上学的高度降到格拉布街，似乎是必要的”。

　　伴随着公众文学艺术素养的不断提升，注定会有更多的民间诗歌载体出现，注定会有更加绚烂的诗歌创作构建起一幅生机勃勃、充满活力的文学景观。它们源于纯正的文学热忱，源于生命的真正冲动，缔造着崭新的诗歌现象。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张清华曾说，在民间诗刊“这个民间群体的作用下……几乎所有被广泛认可和经典化的诗人，都是从民间诗歌刊物上成长起来的，而不是由原有的发表体制所制造出来的。”一个个“诗歌群体”甚至诗歌流派丰富了当代诗歌的花园，未来理当会具有更强的创造力。关注独特的诗歌景观，联系于诗歌流变的历史，我们不仅会获得艺术审美享受还会从文学现象中获得深入辨析。

　　□  霜枫酒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