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镇县，明时天成卫，一座集秀美风光与厚重人文于一身的小城。明代，这里地处大同镇、宣府镇两大防区交界处，建堡屯兵，筑城戍卫，实为京畿锁钥、大同门户。往日的重任在肩留给这方土地众多古迹，长城绵延起伏，军堡方正相望，墩台高耸林立，还有建筑精巧的总兵府、云中古刹慈云寺，体现民族融合风采的盘山石窟……值得漫游品味一番。

　　八堡传奇

　　天镇之名何来？时光倒流回五百年方能解读。明洪武初年，为加强北部边防力量，朝廷下令在大同地区设立卫所，作为军事据点部署兵力。从东向西，设有天成卫、阳和卫、左卫、右卫、高山卫、镇虏卫、玉林卫、云川卫等等，每卫屯兵五千六，分管巡边、备战、屯田等事务。后期防线调整，镇虏卫南迁，与天成卫合治，“天镇”得名的前提条件遂成。清雍正年间，正式命名为天镇县。

　　双卫合治，兵力过万，足见地位重要。这些兵员并未挤在一处，他们分别驻守于长城沿线的军堡中，按事先划分的地段各自守卫。从防区最东端算起，共有八堡，分别是平远堡、新平堡、保平堡、桦门堡、瓦窑口堡、永嘉堡、镇口堡、镇宁堡，分属新平路和大同东路，“路”字何解，他篇再叙。

　　高速直通新平堡，堡内保存完好的古建颇有趣味。十字街交汇处有玉皇阁，合并瞭望、地标、宗教等功能，晋北少见。站在玉皇阁上，古堡格局清晰明了，横平竖直、区块规范。北街商铺还是旧模样，青瓦铺顶，立板当门，门前的拴马石默默诉说往日繁华。

　　平远堡在新平堡东，隔河交界河北省怀安县。古堡尚存东堡墙和戏台一处，沧桑模样令人唏嘘。来天成卫，平远堡北侧的平远头必打卡，“鸡鸣一声闻三省”所说即此地。站在高耸山岗的烽火台下，环望三省山川，气势入胸怀。

　　新平堡南有保平堡，明中后期长城军事工程的典范，角台、马面、瓮城、控军台、挡马墙、护城壕一应俱全，算是标本级的存在。

　　翻过大梁山，永嘉堡平亘南洋河畔，高大的堡墙据说用米汤拌制的三合土夯成，故坚硬如铁，保存完好。史书记载，此堡因地处要冲曾多次扩建。传说成化年间兵部尚书王越曾率兵奇袭边外，途经永嘉堡见有天宫楼阁云端显现，视为祥瑞，大捷成功后上书朝廷请为堡赐名，永嘉传续至今。

　　口口通边

　　岁月流逝间，镇宁堡、镇口堡之说已被人淡忘，代之以白羊口、水磨口，它们是历史与现实结合的表述，类似者很多，如张仲口、李二口。

　　口与长城结合后被赋予关隘的属性。天镇县西北多山，山那边归属内蒙古自治区兴和县，山口、谷道是双方往来的途径，这份重要不言而喻。

　　水磨口，位于谷前堡镇水磨口村，2016年底被列入中国传统村落名录，近年保护建设步伐加快，原村民多迁入新村，旧村人声渐稀，仿佛被定格在时光里，情境最适合漫游。

　　村子仍保留旧日格局，主街两侧民居对称分布，有狭长通院，有板正四合院，屋顶一律铺青瓦，不少屋子已无人居住，瓦顶常见小草生长，摇曳中显露老屋的年龄。穿过村北的堡墙，两座墩台形如阙门，标识出一段通往山里的路。村中长者说，路一直通到山那边，中途可见另一道长城边墙，毛石垒砌，连贯东西，大概是明代的二边。

　　水磨口曾是谷前堡镇第一大村，人口稠密，商业发达，南来北往的商贾多于此休整，车行、大店、饭庄、酒肆应运而生，村里至今仍保留“春夏秋冬唱大戏”的民俗，系当年边商遗风。锣声一响，整本戏登台，三天三夜连续不歇，惊动天镇阳高两县民众纷至沓来。

　　白羊口位于水磨口东面，沿着长城旅游公路5分程车程。同为传统古村落，白羊口格局与水磨口相近，稀罕之处在村北大墩，底部有门，中间有窗，顶部有铺，结构少见，外侧原有包砖，建于明万历年间。墩边南侧存小土墙一堵，村里人说，那是清代税关的院墙。

　　只言片语，道出长城“口”的功能转变，从军事防御到商贸互通。清乾隆年间，政府以口定商道，在晋北指定杀虎口、助马口、得胜口、阳和口等处通商，于是有了晋商走西口称雄百年的后来。

　　洋河放马

　　受地理位置影响，天镇的春日春光总显迟迟，不过并不妨碍欣赏春风吹皱一池春水的旖旎，流贯全境的南洋河弯曲多景，时不时给人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欣喜。

　　南洋河上游在阳高县的云门山。有人说云门山是古时的雁门山，山中的河自然是雁门水。《山海经》记载，“雁门之水，出于雁门之山，雁出其间，在高柳北，高柳在代北”“其山重峦叠献，霞举云高，连山隐隐，东出辽塞。”高柳是阳高县古时称谓，如此判断，云门山应是雁门山。

　　洋河的水量随雨季变化忽大忽小，多数时间和缓似长者情绪，稳定宽平。河道经过三十里铺乡宽阔起来，水波浮动，飘柔细纹，随后从城北转向永嘉堡方向，河道旁旧有大道，著名的云东孔道即在此，明代直通宣府，可谓通衢。

　　今日洋河两岸多农田，过去以草居多，常有牧人行踪。天镇洋河放马的历史能上溯春秋战国，彼时天镇地界归代郡，多产良马。明洪武永乐年间，为保障边军作战用马，朝廷敕令各军卫设专职人员牧马，并划定草场范围，无关人等不得侵占。洋河两岸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契合牧业需求，入选国家级军马场。

　　久坐河畔，望流水东去，只能脑补当年万马奔腾的画面。今牧马人远行，留下地名供今人怀想，东马坊、西马坊。皂一字亦与牧马有关，古语“皂以养马”，今意为用槽喂养马匹。如此说来，与天镇相邻的阳高县罗文皂也与养马有关。

　　天成味道

　　洋河出城有桥，桥头有小饭店，多年经营只几道菜，本地人却是久吃不厌。漫游体验离不开美食加持，天成味道又有何惊喜呢？

　　总述，历史上长期处在游牧农耕两种生活方式交互带，饮食中包容的特色鲜明。既有蒸饼面条，也有牛羊大肉。城东一家驴肉馆里人气颇旺，进门探寻，见十几个食客人手一把小刀，边剔肉边把酒，气氛热烈。此时小刀成为主要餐具，筷子反倒成了配角。

　　捣晶晶、地皮菜烩懒豆腐、天镇熏肉、柴沟堡豆腐皮，待美食上桌，瞬间味口大开。捣晶晶，主要食材貌似土豆淀粉，中间夹杂肉粒，鲜香可口，嚼劲十足。据说这种肉面同食的作法在元代已有，捣晶晶是否与之有传承关系，还待考证。漫游前，听闻当地美食“小米旺旺”系明代边军干粮的延伸，甜糥可口，厚实扛饿。与店家打听，才知无外卖，为本地人家主食自用，有些遗憾。听从推荐，再尝尝芫荽炖羊肉，外貌与《长安十二时辰》里水盆羊肉相仿，香。

　　文/图 温鹏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