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出版传媒集团 北岳文艺出版社 庞善强 著
弋天贵显得不好意思:“对对对,还有小李呢。”
“我走访了10几户人家,都很困难,看来咱们县这顶‘小康’的帽子的确是名不副实。”
弋天贵一听梅奕瀚的话,便一下子放松了心情。“梅书记,‘小康县’的帽子害人呀,我们村就是因为这‘小康县’才遭了殃。”
梅奕瀚眉头一紧:“老弋,你慢慢说说。”
“这事说来话长。1999年前后,省计生协会出台了一项政策,凡是过去做了节育手术的家庭,政府会给予一定的扶贫奖励资金。那些年,咱们村村民响应政府号召,计划生育工作做得好,村里该做节育手术的家庭基本做了。当时,我统计了村里的名单,往咱们县、市、省里一连气跑,按照政策咱们村应该享受奖励的村民一共能拿到12万元。我当时合计着,村民们种地挣不了钱,把大家伙儿的这笔钱集中起来,鼓励大家集体发展养殖业,带动村民们致富。我把这些节育家庭该办的手续都办了,然后拿到省扶贫办去提钱时,工作人员一核查,结果说咱们是‘小康县’,不能享受计生扶贫政策。”
弋天贵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唉,那件事没办成,我对不起乡亲们啊。如今又10多年过去了,村民们熬盼的养殖梦还没实现。”弋天贵看看梅奕瀚,接着说:“梅书记,如果当时那件事情办成了,小坝村应该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再说了,当时做节育手术 ,那是老百姓响应国家号召做贡献,为啥还分贫困县和小康县?就算是小康县,这对于那些真正做了节育手术的家庭也不公平。”
梅奕瀚说:“国家的政策是好的,地方上可能会因为某些客观因素,多多少少存在一些区别对待。但是,绝不能因为这个作为我们抱守贫困的理由。一个人只有知道自己应该放下什么,而且能正确地放下它,才能获得坚强,获得努力发展的信心和勇气。我们只有不断地把过去抛在身后置之度外,才能更好地向前生活。”
弋天贵低着头默不作声了。这时,打门外急匆匆走进一个人,说:“天贵叔,不好了,二瞎子和他妈打起来了。”
弋天贵看了看来人,说:“干啥哩,一惊一乍的,你没看见县委梅书记在这里嘛。”
那人向梅奕瀚歉意地点了点头:“梅书记好。”
“说吧,到底咋回事?是二瞎子打他妈,还是他妈打二瞎子?”弋天贵问。
“他妈打二瞎子。”
“为啥打他?”
“他闹着和他妈要媳妇。”
弋天贵笑了笑说:“这个二瞎子,每天躺在被窝里做梦哩。这年头,别说他长得歪瓜裂枣,还少了一只眼,就算是村里两眼明亮的年轻人还娶不上媳妇哩。你是一个村长,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了?快劝说一下二瞎子妈,别让她生气了。”
那人走后,弋天贵又说:“这是我们村的村主任,叫大喜,不识字。但是,上面有他的一个亲戚关照着呢,后来就当了村主任。”
“村主任不是村民选举产生的吗?”
“是,也不是,选举不过是走了一个过程。”
梅奕瀚深吸一口气,说:“咱先不谈他的事情,你是如何看待以后的出路?”
“想找一条出路,难呀。如果靠种地就能种出小康生活,过去咱云中地区的人就不走西口了。就拿我家来说吧,我在村里算是中等以上的家庭了,2010年的雨水好,我家人均收入也就是1500多元,平常的年份还远远达不到这个收入。”
“老哥哥,我得纠正你这个错误的观点。”梅奕瀚说,“过去走西口不单单是咱们云中人。从清朝至民国初年,由长城内的山西、陕西北部、河北及邻近地区的居民或谋生或经商,都有向长城外内蒙古、青海、新疆等地的移民。只是,咱们云中地区因土地贫瘠、自然灾害频繁、生存环境恶劣等,相比较更为艰苦,迫使很多人到西口外去谋生了。”
“河曲、保德到现在还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男人走西口,女人挖野菜。’尽管说当时的人们走西口大多数是迫不得已,但是咱云中人走西口和山东人闯关东一样,对于当时的社会经济发展都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首先是推动了塞内外、关内外的物资交流和商品经济的发展;其次也促进了地方文化和民间文化的广泛传播与交融。这就好比现在的改革开放,国内经济放开了,国门也打开了,你看看这短短的三十年,咱们的国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为啥现在咱云中人不走西口了,还是因为生活过得相对好了些。尽管说眼下咱们县大多数村子的贫困状况依旧没有改变,这毕竟是暂时的,只要咱们有决心、有恒心、有信心,农民们种地也一定能够过上小康生活的。”
“唉,我这死脑筋,让这穷日子给吓得趴下了,根本不敢想会有小康生活的那么一天。”
“村里现在的贫困户有多少?”
“怎么说呢,十之七八都是贫困户。我们这一带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栲栳、刘家寨,送饭不拿菜。还有一句话说:烧牛粪,野小蒜,炕上睡着个病老汉。”
梅奕瀚闻听这两句话,不禁紧皱双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