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出版传媒集团 北岳文艺出版社 庞善强 著
马文涛听着李先生的话,不禁陷入了沉思。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一个蔬菜的销售其中竟蕴含着如此奥秘的玄机。
南庄蔬菜交易市场红红火火,而月城村却依旧是一潭死水。改革开放已经30年,月城村的村民从最初分产到户时心窝里点燃的那股子激情,竟逐渐磨砺得消沉颓废起来。年复一年的春播秋收辛勤劳作,从那时的黑发熬成了现在的白发,当村民们回过头来再盘点自己的那点光景,才发现一切从来没有改变。而唯一改变的是村里的学校没有了,青壮年劳动力都跑到了城里,月城村少了的不仅仅是烟火的味道。
月城村的黄炳福一家却是从早到晚忙忙碌碌,地里的黄花已经长出了今年的第一茬花蕾,需要每天晚上去及时采摘。一旦太阳升起,那黄花的花蕾会慢慢开放,这样的黄花不再适合加工黄花菜,其品相与品质便会同时下降。采摘黄花是一项琐碎的工作,需要很多人手,黄炳福、马英、黄雅萱毕竟只有3个人,到了黄花花茎坐花旺季,这点人手有时便忙不过来,黄炳福便采用拨工的方法调换劳动力。每年黄花的采摘期集中在7月,此时的月城村民正是最闲散的时候,地里的庄稼需要到中秋节前后才能收割。对于拨工干活,村里的许多家庭都乐意这样做,今天你家帮了我家忙,明天我家自然也得去帮你家的忙,如此便缓解了劳力不足的问题。马二女更是少不得去帮姑姑的忙,此时福强刚好放暑假陪着福蛋儿,她便能在夜里抽开了身子。
采回来的黄花搁置不得,需要及时上锅去蒸馏,然后再拿到太阳地儿去晾晒。黄雅萱在热气腾腾的蒸锅间忙乎着,她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黄炳福和马英将蒸馏好的黄花抬到门前的打谷场上,然后再均匀地铺撒摊开。等这一切安顿下来,便已近中午。马英去忙着做午饭,黄雅萱再去清洗3人采黄花时替换下来的衣服,这样的衣服得天天洗,上面沾染着黄花菜分泌的糖分,若是懒了手脚,第二天那衣服便会变得异常坚硬。从凌晨1时忙碌到现在,黄雅萱只感觉浑身上下到处酸疼,她便坐在门前老槐树下的那把椅子上歇歇脚。
此刻,黄雅萱心里很矛盾。她渴望下一场雨,一场持续不断的连绵雨,却又怕这雨水坏了即将到手的收成。
黄雅萱轻叹一声,自言自语地说:“唉,老天咋不能遂人愿呢,咋不下点雨呢?哪怕是少下点雨,湿润一下这乱糟糟的心思,该是不会是耽误了黄花菜的晾晒。”
老槐树下是村里的打谷场,一片摊开晾晒的黄花菜还冒着热气。几只鸡看似专注觅食,却不时把眼睛向黄雅萱这边瞥来。
“别和我耍什么贼心眼,小心打断你们的腿!”黄雅萱赶走了鸡,然后酸软地靠在椅子上。椅子是黄炳福过去请陈常有制作的,现在那椅子已经磨得很光亮。
打谷场被一层恣意的黄花熏染着,好像浮动着流光溢彩的金色,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浓浓的馨香甜味。太阳火辣辣地照着,这种燥热黏稠的空气像是流泻的迷药,熏得人有些昏昏沉沉;再夹杂些远远近近几声蝈蝈的低鸣,更是让人慵懒嗜睡。
起得早了?黄雅萱寻思着,眼皮愈发沉重。她捡起几枚小石子握在手里,再次柔柔软软地伏在椅子上。刚把眼合上,几只鸡就跑到了晾晒黄花的荆笆上。黄雅萱欠起身子,随手打出一枚石子,鸡们抖开翅膀逃离了,但仅仅是远离几步,鸡们又停下来,左看看右瞅瞅,见黄雅萱再伏下身子睡去,又得意地走到荆笆上。黄雅萱显然有些烦了,猛坐起来,一连打出去几枚石子,鸡们这才急慌慌地抖开翅膀散了去。黄雅萱再无睡意,起身搭手望望毒花花的太阳,随即一肚子的心思弥漫开来。
秦克勤又进城两个多月了,他现在正干什么?他有没有想家?黄雅萱忽然迫切地想见到秦克勤。
自打县委书记梅奕瀚托人带给她一副助听器,黄雅萱可以清晰地听到人们的谈话了,而且现在她说话也变得比较流畅,这让她兴奋了好几个晚上。黄雅萱曾经为自己的听力苦恼,尤其是与秦克勤结婚后,两个人不能说一句悄悄话,这件事情令秦克勤很失望。现在好了,黄雅萱有太多的悄悄话要对秦克勤讲。
马英出来喊:“黄花,回家吃饭了。”
此时,月城村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是县农业局下派的驻村蹲点干部,年轻的副主任乔日娜和干事张杰。孙财旺接到了通知,早早等候在村委会,却见陶利走了进来。
“孙财旺,我知道这西沟的油水大得很。你不能自己吃饱了,就不顾别人死活。”
“你这是啥意思?工程队的事情我不知道,什么吃饱了要死要活的,别跟我说这一套。”
陶利没想到自己碰了个钉子,她抛下一句话:“那好吧,咱们走着瞧。”
一辆车停在了村委会门口。孙财旺看见一位漂亮的女青年和一位小伙子从车上下来,他们站在那里端详着,眼前破败的村子显得有些吃惊。孙财旺一直盯视着乔日娜,她宛若一支娉婷的玉莲,风过时摇曳生姿。孙财旺只感觉心窝里被什么轻轻拂了一下,感觉痒痒的那么舒服。孙财旺愣怔片刻,急忙走出去笑脸相迎,双方作了自我介绍。之后,孙财旺将乔日娜和张杰请到自己家里。陈香菊早准备好了满满一桌子菜,桌上还摆放着四个黄桃罐头。
“你们先吃个罐头,这是黄桃的,滋阴下火补肾,我平时最爱吃这个东西。”孙财旺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说话欠妥,便又笑着说:“我这人最爱开玩笑。”
“孙书记,你这一桌子菜快赶上我家过年了。”乔日娜说。
“你们是县里下派的干部,对我们来说,这就是过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