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出版传媒集团 北岳文艺出版社   庞善强 著

　　马建忠最近经常做噩梦，先是梦见自己再次被抓了起来，接着又梦到儿子马宝坤被五花大绑押走了。待他梦醒后，惊的是一身虚汗。

　　乔日娜进来时，马建忠正在修一台收音机，他看到乔日娜后便恭恭敬敬站了起来。

　　“乔副主任来了，请坐。”

　　“您坐，您先坐。”

　　在这蛮荒的偏远山村，一个“请”字，乔日娜顿时觉得眼前之人非一般村民。

　　“马叔，您一直是这个村的村民？”

　　“过去不是，现在是，已经来了近40年了。”

　　“那您过去从事什么工作？”

　　马建忠抬头看了看外面，阳光正高悬于銮山与天户山之间，亮花花的有些刺眼。

　　“我是1963年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云中专区监测委员会工作的，我学的是矿产勘查专业，那时分配到这个单位后，一切都得从头学起，压力很大。”

　　乔日娜一下子想起月城村西沟的事，便说：“这几天，村里的党员们和我谈论起西沟里挖沙采石的事情，他们说那两个工程队借挖沙的机会，主要是在选铁粉铁矿石。”

　　“他们从中选取的主要成分不是铁，而是金属钒，又称‘化学面包’。这种物质常常会与金属铁的成分混合在一起，钒的密度要比铁低，所以同样体积的两种物质，钒会轻一点。钒是一种重要的金属元素，主要用于钢铁工业。它所合成的钒钢具有强度高、韧性大、耐磨性好等优良特性，多在精密机械、航空、国防工业上使用，所以价格很昂贵。”

　　“您是怎么知道那沙石中所含的主要成分是金属钒？”

　　马建忠说：“我刚到这个村子不久，在西沟那边接受劳动教育时，就发现了西沟及山岩中富含金属钒。很多年过去了，我几乎把这件事情遗忘了。这些时，村里人常说起西沟那边挖沙选铁的事，后来我托咱村在那里打工的陈明亮偷偷带回来两块小矿石，更确认那沙石中含的主要成分是金属钒。他们挖沙采石只是个障眼法，其实质是为了盗取金属钒。”说着，马建忠将那两块矿石交给了乔日娜。

　　乔日娜恍然大悟，说：“我明白了，谢谢马叔。如此宝贵的财富，这伙人岂肯罢手。我猜测他们挖完西沟后，最终目标是后面的那座山。”

　　乔日娜刚从马建忠家出来，看见吴进闪到了一个巷子里。

　　未久，孙财旺来到马建忠家，手里还拎着两瓶酒。“马叔，我来看看你。”

　　马建忠还在修那个收音机，他从老花镜的上边瞅了孙财旺一眼。

　　“我是一个没用的老东西了，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我给你买了两瓶酒，这是汾酒厂出的，好喝得很。”

　　“再好的酒我也不喝，自打40年前我就戒酒了，这酒你还得带走。”

　　“马叔，我刚才见乔副主任到你家里了，她来干啥？”

　　马建忠再从老花镜上方瞅了孙财旺一眼，然后说：“她问我的家庭收入情况，还问种了多少亩地，为啥一个人生活。”

　　“乔副主任没有向你问起西沟的事情？”

　　“西沟啥事情？不就是挖沙修路嘛，这是好事，又没糟蹋地里的庄稼。”

　　孙财旺见马建忠没有异样神情，便说：“马叔，我看你挺忙的，先走了。”他站起来看着那两瓶酒，说：“你不喝酒，我就拿走了。”马建忠看着孙财旺的背影，摇了摇头。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摇篮里

　　沈杰笑眯眯地来到梅奕瀚的办公室。“奕瀚，你传达的市委会议精神很鼓舞人心。这次学习讨论会很及时，也很重要，可谓聚人心、集人脉、凝人气、结人志，同时为咱们县未来的工作发展指明了方向。”

　　梅奕瀚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字，然后走过来坐在沈杰旁边的沙发上。

　　“今年是国家‘十二五’规划起始之年，党中央明确指出：要加快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重点是加快发展现代农业，拓宽农民增收渠道，改善农村生产生活条件，完善农村发展体制机制。这其中的每一项工作对于我们来说，无异于蜀道之难。平邑县目前还戴着一顶虚假的‘小康’帽，几乎没有外援，而大部分农村的居住条件和环境都很差，农业发展基础条件落后，想在五年之内实现这些奋斗目标，就得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和破釜沉舟的勇气。”

　　“奕瀚，蜀道之难就在于环境险恶。凡事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借势造势另辟蹊径，不是也可以直上云天嘛。”

　　“如何借势造势？”

　　“譬如，蜀道再难，人家通过一线铁索滑道或者是挂在悬崖上的天梯就解决了问题，不仅速度快，而且还效率高。”

　　“老沈，你这个比喻倒是形象具体，别出心裁。但是，你不觉得那些所谓的交通工具带给老百姓的只是无奈而苟且的生计？”

　　“当然，建一座桥，或者修一条盘山公路，要比索道和天梯好。可问题是，咱们是否具备建桥修路的条件？在条件不具备的情况下，无论怎样去解决问题，关键是要看结果。”

　　梅奕瀚微微一笑，说：“可结果与结果之间存在本质的差异。你说的没错，索道和天梯同样可以达到回家与出行的目的，但这只是满足了一个人最基本的生存条件。我们所要的结果是一切为了人民，一切为了实现党中央规划的‘十二五’新农村建设目标。”

　　沈杰点燃一支烟，他吸了几口，缓慢地说：“不管怎么说，我们也得切合实际，盲目冲动对于我们以及老百姓都不利。”

　　“那你是怎样想的呢？”

　　沈杰探手拿过烟灰缸，他轻轻弹掉烟灰：“我来就是有件事情需要和你沟通一下。”

　　“好的。什么事情，请说。”

　　“你在前几天的会议上说，准备将黄花产业作为全县经济发展的主导产业，这个是否可行？”

　　“那你说说有什么不可行的？”

　　“黄花作为家喻户晓的一种蔬菜类经济作物，全国没有一个地方敢把它当作主导产业去发展，包括我市的几个县都有种植黄花的历史，谁都不敢把它当作发展经济改善民生的一项产业。为什么呢？首先，是政绩。”

　　沈杰看了梅奕瀚一眼，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奕瀚，你可能会嘲笑我有严重的政绩观，但我这不是官本位思想。政绩是什么？是一个政府官员工作成绩的具体表现，是施政、务实、开拓、进取，得与失的最终结果。从古到今，从省市到地方，有哪一级官员为官一任不注重政绩？没有政绩的官员一定不是好官员，是对人民的不负责任，是无能无为庸庸碌碌的直接体现。”

　　沈杰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烟，缓缓地吐出了一股翻卷的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