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出版传媒集团 北岳文艺出版社 庞善强 著
此时,梅奕瀚又想起了迟力强,眼前顿时明亮起来。那些失业的养车主与司机,他们走南闯北见识宽广,而且思想活泛,接受能力强,如果能把这些人的心思重新收拢回农村,不仅解决了大批失业人的工作和社会治安问题,同时为农村建设和发展黄花产业注入了新的活力。可是,在此之前,梅奕瀚已经和迟力强通过两次电话,邀请他来县委办公室坐坐,迟力强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了。
梅奕瀚思考片刻,再次拨通了迟力强的电话。
“力强,你比诸葛亮还难请啊。现在有没有时间,请你来我办公室坐坐。”
“梅书记,不好意思,那几天的确是有事。好的,我现在就过去。”
十几分钟后,迟力强满脸疲惫地来到梅奕瀚的办公室。
“立强,请坐。”梅奕瀚热情地招呼着,“看样子你的精神状态不怎么样。是不是熬夜打牌了?那可不对。打牌只能是闲暇时的一种娱乐,如果不务正业,以打牌参赌,那是犯法的。”
“梅书记,我错了。可是,除了打牌,我们这些养车户又能做些什么?”
“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平邑县靠煤炭加工与流通发展经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那么多的养车户和跑车司机正是年富力强大有作为的时候,不能再空耗自己的生命了,大家应该正视现实,勇敢地走出一条新路来。”
“梅书记,我们那些人都是农村出身,除了会开车种地,其他什么都不会。如果庄稼地里能淘出金子,谁还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出去跑车。我们祖祖辈辈的命都拴在了土地上,可是干来干去还是守着贫困的生活。”
梅奕瀚说:“现在农村的田地里就有这样的淘金机会,就看你们是否愿意去抓住。”
接着,梅奕瀚便把发展黄花产业的优势以及发展前景详细地作了介绍,并表示县委县政府已经制定了完善的措施,将会重点扶持规模化发展黄花产业的企业和农村专业合作社。
“梅书记,我打小在农村长大,知道黄花是个宝,过去因为种种困难,村里人不敢多种植。现在县委县政府给予这么大的支持,的确是件好事情,这项产业能发展。只是,成立涉农企业也好,农村专业合作社也罢,大规模集中发展黄花产业总得需要有耕地。问题是,农村耕地承包下去以后,家家户户的地都是有限的几亩十几亩,怎么能发展规模化生产?”
梅奕瀚将一份文件递给了迟力强,说:“以后涉农企业以及农村专业合作社可以流转农民们承包的土地,实现党建引领、改革推动、合股联营、企业与合作社及村民自主生产经营的发展新模式,改变昔日村穷、民弱、土地生产有效价值不高的落后现象,使农村的面貌和村民的生活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迟力强一下子满脸的兴奋:“梅书记,这条路我愿意走。”
“不是你一个人愿意走这条路,我还希望你带动所有失业的养车户和司机都走上这条发展之路。”
“这个没问题。过去我的公司就是做煤炭流通业务的,90%的养车户和司机我都认识,我会去做他们的工作。”
稍停,迟力强又说:“如果能带领全村的人脱贫致富,这辈子也知足了。只是土地流转的事怎么操作,如何做通村民的思想工作?”
“不用担心,我让杜启瑞、皇甫一南和崔建雄帮助你做好这个工作。”
陈素箐出嫁后,陈常有便将索要的彩礼钱给了二儿子陈小泉,希望他能早日成家立业。陈小泉手头上有了钱,便经常窝在村里,隔三差五与曹花偷偷幽会。辛玉兰每看见豆豆,心里便不是滋味。好可怜的孩子,你知道你妈要走吗?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辛玉兰心思惴惴的,好像总有一个东西捂在胸口,她决定去提醒一下石磊。
石磊还是老样子,每天斜靠在街头晒太阳,像是一条被人打断了腰椎的流浪狗。月城村除了新修了一条路,那窑洞和房子还是破破烂烂的。石磊的眼里不想容纳这些东西,他便在无聊的时候抬头看看云彩,云彩多好,每天都是新的,那云过了一阵子还会变成另一个样子。石磊便在那云彩里想小时候的事,想没有结婚前的事,想陈素箐和庞石山的事,想二云和傻三的事。石磊想着想着便冷不丁地放了一个屁,他低头闻闻,那屁竟然少滋没味的。石磊禁不住又想起了骡子的事:到底是谁偷吃了那骡子肉?
辛玉兰站在石磊跟前时,石磊懒得抬一下眼皮,半眯着眼,太阳光照在眼皮上,便有一片曚曚昽昽暖暖的红晕,那光晕里隐隐约约是一堆的骡子肉。
“你家曹花呢?”辛玉兰问。
“大圐圙转去了。”石磊依旧没睁眼。
“你得对曹花好些,帮她多干些农活儿,毕竟你们有两个孩子。万一曹花哪天受孬了,抛下了你和孩子,你们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辛玉兰旁敲侧击地说。
“走吧,都走吧,这月城村只留下我一个人才好呢。”
辛玉兰一看石磊终归不开窍,便没了主意,她也抬眼看看天,太阳毒花花的。辛玉兰只得叹息一声,打算离去,却听得尖扎扎一阵哭声。辛玉兰转身一看,是石磊的女儿芽芽。
“爹,我妈不见了!”
此时,春生打北边溜溜达达走了过来,他边走边剔牙缝,接着又哼唱起山曲:
走大门来出了二门,丢下你这个没良心的人。
鸟困笼子那活受罪,跟你过日子过得好心累。
沙滩的蒿草没法长,这辈子白白跟了你一场。
太阳落下那西山坡,为啥你当初不心疼我。
石磊没在意春生唱了些什么,他只是盯着春生的嘴,待春生走过他的身边,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也似乎闻到了一股肉香味。芽芽又叫了声:“爹!”回过神的石磊再无心惦记那骡子的事,曹花离家出走,一下子击垮了他。这位原本像树懒一样懒散的男人,从地上猛地蹿了起来向陈常有家跑去。
此时,陈常有正在院子里将一截老树根雕刻成北魏武士俑,却见那武士面相宽方,一脸严肃,小颐秀颈,眉目开朗,体态修长,秀骨清俊,其身穿交领左衽压右衽长衣,外披铠甲,威风凛凛,器宇轩昂。陈常有打小传承祖上技艺,是村里最好的木匠。村里能和陈常有相比拼的只有一人,叫庞极无,此人则是一个铁匠,亦是传承祖上技艺,其手下打制的铁器家伙无人能及。
陈常有刚将武士俑雕刻完毕,正准备打磨,石磊怒气冲冲地跑了进来。陈小泉果然已不在村子里,石磊便要求陈常有还他家曹花,却被陈常有一顿大骂,再手拎一根大棒子将他赶了出去。石磊只得像一条丧家犬向村外追去,可是那条崭新的水泥路白花花地亮着一道缥缈的浮光,路上根本没有一个人。
曹花离家出走后,芽芽辍学了,她去古家庄乡公路边上的一家饭店打工。石磊不相信平时像只绵羊般的曹花真的能抛下了豆豆。石磊在每天琐碎的锅碗瓢盆间熬过了一天又一天,曹花还是没有回来。一个月过去了,又一个月过去了,石磊终于接受了这个惨痛的现实。地里的庄稼总得有人去侍弄,否则以后家里会揭不开锅。万般无奈,石磊只得乖乖下地去做农事上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