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东北约200千米，青色的大山东西横亘在大地上连绵起伏，这是著名的大青山，阴山山脉的重要组成部分。山麓中段，山与平原交汇处，一座神奇的寺庙在浓荫处隐现，它的外围是方正的城，中间对称建有高大的殿宇；它有汉式的楼阁，亦有藏式的建筑；它有佛国世界的静谧，也曾见证蒙汉融合的世俗欢歌。它就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美岱召，一个记录着诸多辉煌的传奇世界。

   城寺合一

　　到访美岱召的旅途十分顺利，导航标注地点即可。美岱召附近有美岱召村，京藏高速公路有美岱召出口。

　　召，寺庙的意思，尤其在内蒙古的鄂尔多斯与土默特地区，常以召庙称呼众多的宗教建筑。美岱召，自然与此有关。不过，最初这里是以“都城”的面貌现身。

　　资料显示，美岱召建于明隆庆年间，在蒙古土默特部俺答汗受封顺义王之后始建。万历三年（1575）建成，朝廷赐名福化城。作为大明金国都城，是俺答汗和三娘子的“皇城”，成为土默特川的政治中心。相当一段时间里，俺答汗居住于此，处理日常政务，接受各部落首领的觐见。这段起源记于史书，也见于南门一个碑刻落款里。

　　门称“泰和”。与平常寺院建筑的门不同，砖券门洞，上建城楼，完全一幅城门的派头。它与环召一周的城墙诠释出美岱召的特殊之处，“城寺合一”。后期，这里成为佛教的重要弘法中心，政治与宗教功能合体，形成“人佛共居”的局面。

　　城，是中原农耕文明的代表性文化符号。建城，表明500多年前大青山脚下的蒙古部落正经历一次文化观念的交融与改变。彼时，他们逐渐走向亦牧亦耕的经济社会结构，开启了与祖辈不同的生活方式。

　　融合巨制

　　从泰和门进入美岱召内部，迎面两株参天巨木，浓荫后方，一组汉式风格的建筑沿中轴线纵深铺陈，典型的中国传统寺庙殿宇布局。

　　第一组，由经堂和大雄宝殿组成，整个建筑为重檐歇山楼阁式，采用中国传统的汉式梁架结构，屋顶为重檐歇山，覆青灰色筒瓦板瓦。檐下可见斗拱、枋额，东西北三面外加檐柱，形成回廊，整体与传统观念中的中原佛寺大殿有所不同，高大不失雅致。为何用楼阁式建筑作为大雄宝殿，大概与美岱召所崇奉的宗教派别有关吧。

　　绕过大雄宝殿，又是一组对称的建筑组合，主体为3层楼阁式殿堂，歇山顶，面阔3间。走近，介绍铭牌标为琉璃殿，据说因殿顶全部琉璃瓦覆盖而得名。此殿原是俺答汗接受朝贺的正殿，也是他的离宫别墅。隆庆和议后，这里成为俺答汗所建大明金国的权力中心。俺答汗，本名孛儿只斤·阿勒坦。阿勒坦，蒙古语金子的意思，因此他建立的政权被称为金国。大明，一说为赞词，大光明之意；一说系指大明王朝。

　　琉璃殿位于中轴线的最北端，站在高高的台基上，能清楚看到中轴线两侧分布的十八罗汉庙、观音庙、东西万佛殿、太后庙。这些建筑风格多样，体现出不同文化形态在建筑方面的高度融合。

　　值得一提的是，美岱召的西北角，建有一座八角重檐攒尖亭子式建筑，名老君庙，供奉太上老君，这是儒、释、道三教融合的见证。

　　既是雄伟的寺庙，又是豪华的宫邸，既为藏传佛教的弘法中心，又有明代宫廷礼法的痕迹，因此人们称美岱召为融合巨制，对研究明代蒙古史、佛教史、建筑史、美术史及民族交融史，均具极其重要的意义。

　　壁画瑰宝

　　来美岱召，壁画是必须一观的。经堂、大雄宝殿、琉璃殿、太后庙，均有精美的壁画与图案装饰，总面积达1600多平方米，被誉为“壁画博物馆”。内容题材包括佛像、佛经故事、菩萨、高僧及花鸟世界，画工精湛，内容丰富，色彩明艳，场面宏大，令人过目难忘。

　　佛经故事绘画，也称经变画。经堂及大雄宝殿墙壁上多见此类作品，画风似受明代工笔画影响。佛像人物勾线手法细腻，布色均匀素雅，山石树木工整娟秀，属典型的小青绿设色法。大雄宝殿里还有大青绿着色法，多用来绘制蒙古部落礼佛与生活场景图，粗线条勾勒配以大色块的晕染，让画面更生动，草原的气息扑面而来。

　　琉璃殿中壁画与大雄宝殿主体壁画为同一期绘就，据考为万历初年，但风格存在明显不同，保留有印度佛教的艺术成分，颜色呈现出多层罩染的痕迹，佛像面孔多呈青紫色，较多地使用朱红、明黄等色彩，中间点缀黑、灰和石绿，整体画风明艳中流露着厚重，活泼而又不失沉稳。

　　太后庙位于大雄宝殿的东侧，壁画的画风与技法带有鲜明的中原特色。资料介绍，绘画的技法“已不是工细的宋元风格，多用纵笔写意，有明代画家徐渭等人的水墨点染的痕迹。”近观一番，似乎有所体悟。近前一步，发现西壁图中有汉装童子摔跤，姿态鲜活，表情生动，是嬉戏？是健体？不得而知。

　　蒙汉欢歌

　　太后庙虽称之为“庙”，实则为“殿”，重檐歇山顶，坐北朝南，坐落长方形台基上，面阔、进深俱三间，平面呈方形。外墙四面设有柱廊，整个建筑无窗，为一享堂建筑，为祭祀俺答汗三夫人，也就是三娘子而建。

　　说起三娘子，与大同渊源颇深。她本名钟金哈屯，高贵显赫之意，卫拉特蒙古奇喇古特部落首领哲恒阿哈之女。俺答汗出征瓦剌时,与奇喇古特部落联姻，钟金嫁与俺答汗为妻。明隆庆年间，三娘子力劝俺答汗与明朝廷修好，平息战事，开通互市，辅佐俺达汗致力改变蒙古部落的经济社会改革，万历十五年（1587），受封一品忠顺夫人。

　　明蒙开通互市，三娘子总要“貂帽锦裘， 翱翔塞下”，巡视蒙汉商民交易情况。在她的感召下，蒙汉民众相亲相爱，交流学习互通有无。贸易结束，双方“醉饱讴歌，婆娑忘返”，水乳交融，处处欢歌。美岱召的壁画对此有所描绘。画面中，蒙古部落首领与民众席地而坐，乐工吹拉弹唱，前俯后仰，歌者持杯引吭。群像中，一妇人昂首，似在随着乐曲的起伏高歌。有研究者认为，这是三娘子互市欢歌的形象。

　　有关三娘子的形象不止一次在美岱召壁画中出现，有年轻的，也有老年时忠顺夫人像。年轻的三娘子面容清秀，端庄妩媚，盘坐在侍佣中间，头戴礼帽，身着盛装，俺答汗在其身侧，身穿红袍，手捧念珠，姿态似乎正在诵经。老年忠顺夫人沉静肃穆，面带微笑，目光慈祥，衣着雍容华贵，眉宇间有经历大风大浪成功后的淡定。史料记载，三娘子的一生都献给明蒙和平，在她的努力下，土默川开启蒙汉交往交流交融的篇章，延续数百年传承不断。

　　文/图 温鹏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