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梦，好长好远。梦里，如茵的草地向天边铺开，一望无际，悠远宁静；梦里，蓝天洁净白云朵朵，花香在身边萦绕；梦里，淳朴的笑脸伴着骏马，从远方奔来；梦里，酒歌长调中满是亲人般的温暖与关爱……

　　梦醒后，不免有些惆怅，这样的梦境若能成真，该是怎样的幸福，直到有一天，来到了草原，来到了大辽上京，梦不再是梦……

　　上京在此

　　绿，满眼都是绿，山、地、路，都是绿色的，浓浓的绿围绕在游车四周，告诉访客，这里是草原。从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出发，到目的地，车程尚有3小时。目的地在哪？巴林左旗。一路天高云淡。和司机攀谈，他称目的地为林东。林东是哪里？师傅似乎说明白了，听者却迷迷糊糊。接近终点才搞清楚，林东是镇，巴林左旗的旗治所在。不由想起以前坐车去右玉县城，售票员总讲“油坊”，大概一个意思吧。

　　此行为了一睹辽上京的神秘容颜。这座草原巨大的城，在1000多年前那段长长的光阴里，曾是北部中国的中心。一个名叫契丹的民族在此，以钢铁的性格与气质写下属于山海的辉煌。他们的故事神秘与灿烂并存，粗旷与华美共生，既在情理之中，又有意外之奇。

　　城位于巴林左城的南边，四周墙垣完好。去时天气多云，灰色的云、黄色的墙、绿色的城，合力组成一幅壮美的画，自带磅礴气质。经过考古发掘的西门外，立一石标，“辽上京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平实的字体与身后雄伟的城相比，略显谦虚。大概是草原儿女的胸怀宽广，意识不到自己作品的分量。

　　周长13.5千米，在中国古代城池中绝对的老大级别。公元918年，耶律阿保机下诏取“天梯、蒙国、别鲁等三山之势”，选择“负山抱海，天险足以为固，地沃宜耕植，水草便畜”之地建都。从航拍图上可见，城址平面略呈“日”字形，北部皇城，南部汉城，主要建筑均坐西向东，遵循草原民族崇拜太阳的风俗。这种双城制的布局，开创中国古代都城建设新模式。

　　今天城内一片静谧，不多的游人打扰不到尘封的辉煌。梦境中，城内的宫殿应是灯火通明，舞姿摇曳吧。觥筹交错间，欢喜忧伤真真切切，即便是那小门小户，也挑动着属于自己的欢乐，你来我往，生生不息。

　　佛的微笑

　　西门南侧修有登城步道，游人能登上墙顶，一鉴古城全貌。墙体之宽让人咋舌。墙体外侧，每隔50米左右建有圆形墙台，当地专家解释为敌台。与中原城池的马面功能相近。50米左右，是古人挽弓的有效射程，两台相对，足以形成火力覆盖。

　　南行不远，有一围栏圈出的大型考古发掘现场，遗址介绍写明“ 西山坡佛寺遗址”。随行的学者老师说，别看外观不起眼，这可是2012 年度中国十大考古发现。其中最具代表性为六尊罗汉造像，用写实手法塑成，面部表情栩栩如生，身饰彩绘，线条流畅，技法纯熟，为中国北方佛教造像艺术的珍品。

　　若想一睹珍品，得移步古城遗址不远处的辽上京博物馆，这座内蒙古地区最大的县级博物馆外墙特点与城相近，主打“辽文化”，在4696平方米展陈面积里，佛教文化与艺术占比颇大，或许与辽代崇佛的历史记忆有关。史书记载，辽代中后期佛教得到鼎盛级的发展，皇室与贵族布施钱财，兴建大量佛寺佛塔，深怀巧工的匠人们得以施展才华，留下精彩穿越时空绽放。

　　漫步展柜间，会发现灯光照扮的佛像中，有的嘴角上翘，面带笑容，神情中散发着由内而外的欣喜自得。关于佛的微笑，文典文人多有解读。这一笑，端庄又亲和，静谧又神秘，有人说是参悦佛法的喜悦，有人说是给予世间的慈悲关怀，有人说是仁慈心、怜悯心、宁静心的提念，也有人说，是送予世间凡人对生命的信心和心灵的慰藉。不管怎么解释，佛的笑总是温暖、亲切、治愈的，即便隔着千年岁月，依然会触摸到心底的柔软。

　　大字小字

　　一壶酒，一把琴，一匹马，一顶毡帐，一卷书，宜常在梦中，所以，当站在一幅文字拓片前，眼熟的感觉让自己以为真的具有在梦与现实中穿梭的能力，旁边的讲解员只言片语打破自作多情，她说，拓片中的文字叫契丹大字，仿汉字而来。

　　史料记载，契丹族原先没有文字。公元920年春，辽太祖耶律阿保机认为无文字不利于大辽未来，于是下令创建文字，由耶律突吕不、耶律鲁不古二人负责，仿汉字增减笔画，形成契丹大字。

　　称之大字，并不是字体大。它与契丹小字因时间而定。小字由耶律阿保机的弟弟耶律迭剌所创，原型是回鹘文。大字与小字，是契丹族善于学习、勤于实践个性在文化领域的体现。契丹大字，表意为主。契丹小字，属音节文字，再辅以表意功能。

　　一个政权或一个民族对文字的重视，足以说明他们在教育方面的认知。大字小字折射出契丹大辽对华夏文化的认同及民族交融的自在与自觉。力透纸背的横平竖直，记叙千年前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形成。据说，辽上京始建之初已有孔庙，殿身面阔九间、进深四间，前出月台。与孔庙同期，还设有国子监等国家级教育机构，这些建筑仍保留着“坐北朝南”的布局，表明彼时中原儒家文化在草原已成为一种自然存在。

　　千里繁华

　　告别上京返程，粗略计算路途长短，约900千米，不觉诧异，地离两千里，时隔一千年，为何会有梦中相识的感觉？细品，或许与自己生活的这座城市有关，那时的巴林左旗称临潢府，为上京，而生于兹长于兹的这座城称大同府，为西京。

　　西京起源自大辽五京制。为了便于对各重点区域管辖。辽王超在定都上京后，陆续选择东西南中四城作为陪都，以加强地方治理。东京辽阳府，今辽宁辽阳市；南京析津府，今北京西南；中京大定府，今内蒙古宁城县；西京大同府，今山西大同市。

　　西京大同身份的明确，史书记载为辽重熙十三年。有关它的城建是否参考上京，记载简略，以至无从详考。不过，从简单的记录中，可知西京城池与北魏平城旧址关联甚多，“广袤二十里”，呈正方形，四面设门。“东曰迎春，南曰朝阳，西曰定西，北曰拱极”，城内有大同府衙、大同驿、留守司衙、西京学、西京国子监等建筑，为行政管理部门所用。至于百姓民居，仍按平城里坊旧制分布，舍利坊、仁和坊、北平坊、丰稔坊、仁贤坊、新政坊、忠义坊等等，容纳下近10万人的日常起居。

　　当代研究认为，西京与上京存在密切的呼应关系，前期以政治为主，后期多为商贸往来。出雁门关，过军都陉或飞狐陉，中原的衣食物用逐渐北进，与上京间拼合出千里的繁华。商贾往来，推动大辽皇亲贵胄也爱上桑干河畔、恒山北麓这片丰饶美丽的土地，将其作为南下休闲度假的目的地之一，长长的车队从上京出发，先到幽州，再沿着桑干河一路向西，感受自然与人文的双重馈赠。

　　美酒必不可少，从今天的河北宣化、阳原再到大同市云州区，到处可见适应葡萄生长的沙质土壤，纯酿天成，引人迷醉。桑干河鱼鲜，六棱山林间野味，最受辽帝钟爱。十里河里的行宫，宜政宜娱。云中甸的牛羊，供给着彻底不眠的欢宴。不知上京与西京双城的命运齿轮是否从那时起已开始共同转动。

　　不多描述了，有兴趣者，不妨也来一次上京之旅，在山林城殿间，亲身感受梦回大辽的惬意。　　　　   文/图  温鹏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