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历史课本里讲到契丹人和他们建立的辽国，但是这个国土面积广阔的王朝留给大家的印象远不如同期的宋朝深刻。后来在阅读中发现辽国是如此了不起，甚至在国外的一些文献中依然用契丹来称中国，于是就多了在假期的行走中看看辽国遗存的想法，感受一下曾经的辉煌留痕。

　　从北京、沈阳、赤峰都可以乘坐高铁到达宁城县。宁城意为安宁之城，位于内蒙古自治区中东部、赤峰市域南部。宁城地区自新石器时代就有人类的足迹，夏商以来先后有匈奴、鲜卑、契丹、女真、蒙古、汉等诸多民族在此繁衍生息。尤其是契丹族在此建设辽五京之一的中京，为宁城的历史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虽然城池明代已废，但辽中京遗址1961年入列了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矗立千年砖塔至今在原野上证明着曾经的辉煌。

　　我国体积最大的古塔

　　宁城站是伴随着喀赤高速铁路的开通于2020年7月1日投入使用的。站前的一条东西向大街叫大明街，指向处于乡村的辽中京遗址，这段路程大约15公里。出了县城，接续宽阔大明街的道路就是二级公路了。路上经过著名的老哈河，河道里水很小。老哈河是辽河西源西辽河上源，“老哈”源于契丹语，意思是“铁”。老哈河与自西向东流的西拉木伦河汇合后成为西辽河。这条如今看起来不起眼的河流在五千年前曾创造出新石器时代灿烂的红山文化，到了公元11世纪初则迎来了辽中京的建设。

　　辽中京遗址位于老哈河北岸的天义镇铁匠营子村、南城村等。车行路上就远远望见大明塔，孤零零地矗立在田野上，周边没有任何高大建筑，那种千年古建拔地而起的气势着实让人惊叹甚至瞠目结舌。

　　大明塔本名为大宁塔，是中京感圣寺内的佛舍利塔，至今塔前仍有旧寺遗迹。存世的清代乾隆《题大宁塔诗》等文献均显示其原非“大明”之名，猜测系后人谐音误读。也有人指出，因为辽中京废弃于明初，后人不辨真伪以为此塔是明朝遗存，所以就称其为大明塔了。

　　大明塔位于辽中京内城的正南门——阳德门外东侧。今天已经看不出城门遗迹，只是在道路一侧可以看到内城东段的几十米城墙痕迹。作为辽中京博物馆景区的标志，大明塔正对着“辽中京博物馆”四柱三檐牌楼式的东向大门。

　　进入大门就是没有任何遮挡的仰视了——八角形13层密檐式实心砖塔、我国体积最大的古塔、辽代最高大的砖塔，80.22米的高度让你久久地抬头端详。大明塔的高度仅次于陕西泾阳的崇文塔和河北定县的料敌塔，为全国第三高塔，但敦厚雄浑凝重的塔身让其体积位列全国第一，成为辽阔草原上的一道奇观。乾隆皇帝曾作诗“自远早见郁迢娆，逼近欲瞻翻不易”。可见古今的观感一样，其建筑庞大、造型壮观，在遥远的地方就看到了这个壮硕之物，到了近处仰视起来倒是挺费劲儿。

　　大明塔周身白色，分塔基、塔座、塔身、塔檐、塔刹五部分。塔基周长113米。塔座为须弥座，上部砌出仰莲瓣，每面为宽14米、高17米的直壁。塔身第一层高近11米，立面高大，一周巨大的莲花宝座托起了海天佛国的八大部洲，每个立面中心砌出券顶佛龛，一尊尊高大的圆雕菩萨，头顶佛光，慈眉善目，俯视人间。佛像的两侧站有威武的金刚力士手持法器，怒目狰狞。菩萨的上方宝盖左右为飞天踏云飞舞，轻盈飘逸。每个立面左棱都有一个二级经幢式倚柱，下托仰莲上顶宝珠，上段刻有本面菩萨说法地名，下段刻有本面菩萨的汉文法名。

　　关于大明塔的建筑年代，没有明确资料记载。塔身第一层南面有两行蒙文“大清咸丰甲寅年敬修”，这是清咸丰四年（1854）重修时的题记。根据元代《一统志》记载，推测大明塔可能建于辽重熙四年，即1036年。1982年维修期间，从塔上发现一块砖上写有“寿昌四年四月初八……”，考古人员据此推断大明塔应为辽统和二十五年到寿昌四年（1007─1098）间所建。至今已是千年风华，雄姿依旧。

　　上部倒塌的“半截塔”与金代“小塔”

　　公元916年，耶律阿保机称帝建立契丹国，947年改为辽。辽统和二十二年（1004），辽宋经过澶州之战后签订了澶渊之盟，两国结为兄弟之国开启了长达百年的和平时期。

　　作为获利者辽圣宗耶隆绪北返上京途中经过老哈河中京一带时，见此处交通方便、土地肥沃、气候适宜，适于建城置守，于是诏命在此建城，“号曰中京，府曰大定，幅员三十里。”有的资料说，主要工程在辽统和二十五年（1007）竣工，又经过近20年的增筑扩建，到了兴宗初年中京大定府最终建成，成为辽代的五京之一。

　　建设中京所用钱款就来源于澶渊之盟宋朝每年提供给辽国的岁币。中京城的整体布局仿北宋都城汴梁城而建，分外城、内城和皇城。外城东西长4200米，南北宽3500米；内城东西长2000米，南北宽1500米，内外两城略呈“回”字形；皇城处于内城中北部，呈正方形，每边长1000米，以内城北墙为皇城北墙。

　　当时除了在内城阳德门外建起超过80米高的辽国第一塔，还在外城南城墙西段外侧建起一座雄伟的砖塔莲花塔。只是今天已经无法看到它的全貌了，残体全高14米，俗称半截塔。

　　汽车沿着外城遗址南侧的公路西行到达三姓庄村，进村后在民居的包围中找到了半截塔。据介绍，这里原是辽代的园圃，不过今天已经无迹可寻。1964年，考古人员在塔内青砖上发现“清宁三年”墨书题记，据此判断建塔时间为公元1057年。从残存的塔身看，该塔为八角实心密檐式砖塔。塔周围有5米高的砖头和废土堆积物，应该是古塔倒下来堆积所致。遗存的只有塔基、塔座和塔身的第一层。残存塔身部分有浮雕，可见飞天、宝盖、板门、小塔等形象造型，一层檐下有仿木构砖制斗拱。东西南北四面有佛龛，但佛像都不见了。

　　据《元史·世祖纪》记载：至元二十七年（1290）“八月癸巳，地大震。”20世纪80年代，专家对地震进行了评估，当时震中在辽中京一带，震中烈度9度，震级6.75级。正是这次大地震，造成莲花塔在建成两百多年后上部倒塌。

　　1122年，中京城被金兵攻占，此后辽中京改为金国的北京路大定府，依旧为塞北的政治中心。大定三年（1163），金人在阳德门西南约500米处也兴建了一座八角13层密檐式实心砖塔，塔高24米、直径7米，与大明塔遥遥相望。因与大明塔风格相似但体量较小，因此被称为“小塔”。

　　小塔矗立在一大片玉米地里，在夏季的暖风中孤独地矗立着，与远处的大明塔形成了田野上独特的风景。小塔底座每个立面上部雕有仰莲，仰莲下为蹲伏状狮子一只，两旁转角处雕有力士，狮子与力士呈背负佛塔姿态，身材粗矮健壮、魁伟有力。塔身一层东、西、南、北四面正中均有砖砌拱形佛龛，只是龛内佛像全无。其余四面佛龛内各雕两尊胁侍菩萨，立于莲台之上，造型生动。佛龛上方雕有飞天，动感强烈。小塔周边有说明标牌，还有金朝诗人及出使辽金的宋人诗歌辑录。像金代诗人赵秉文的《野香亭》，“半山栏槛倚云根，假日登临付一尊。山上青莲惟见塔，水边绿树定知村。花枝低拂寻春骑，杜宇频频久客魂。过尽芳时游客少，一轩风雨送黄昏。”只是风光不再，今人所见已非当年景。

　　1234年，蒙古灭金。元朝时期，大宁路依然是塞北的交通枢纽、商贸中心和草原丝路重要节点。明代初年设立大宁卫，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役”时用计谋挟持镇守大宁府的宁王朱权奔燕京，为防宁王中途有变放火烧城以绝其后路。1399年，一座存续了392年的古都毁于兵火，辽中京城内地面建筑荡然无存，惟有三座砖塔。

　　断续的夯土城垣，绿色的庄稼地，高远的蓝天白云，一千多年前的繁华景象消散了，不过我们不能让一千多年前的灿烂文明淡出记忆。　　　　   文/图  杨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