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出版传媒集团 北岳文艺出版社 庞善强 著
“幸运的是,这黄花刚开始抽薹,我们现在唯有控制土壤湿度,达到地表湿度的25%左右,采取断水、断叶、断根的方法,严格控制黄花体内的氮元素水平,从而促使它尽快长出新的花茎。”
“采取断水、断叶、断根,这黄花岂不是会死苗吗?”尉秋生问。
“不会的,但必须是科学控制。适度地断水、断叶、断根,就是为了迫使黄花植株停止生长;再对黄花控制其植物体内的氮素,便可以尽快促进植物抽出新的花茎。一旦新的花茎抽出,就可以按照原来的正常管理工作进行具体操作。”
“如此采取措施,抽出新的花茎大约需要多少天?”梅奕瀚问。
“一般需要10天左右。如果后续天气状况良好,黄花的开花期还可以延续。”
梅奕瀚长舒一口气:“好,也只能如此。”
月城村的黄花已渐次抽出了花蕾,微风所到之处,花香四溢。
秦克勤还是没有回来,黄雅萱猜想一准是他生了自己的气。可是,再怎么生气也不能不回家啊。再说,克勤是个大学生,不会那么不明事理,很可能合作社真的很忙。这样想着,黄雅萱就觉得是自己小肚鸡肠,克勤是干大事业的,断不了公事缠身。黄雅萱就心里骂着自己:不害羞!不就是克勤一个多月没回来吗?咋就想得要死要活的,还不让人笑话。
黄雅萱琢磨着做点事,等秦克勤回来后给他个惊喜。可是,做啥呢?她实在拿不出个主意。不经意间,她翻出了父亲曾经佩带过的一个绣花香包,这个香包是母亲缝给他的。
黄雅萱想好了,绣个香包给秦克勤。月城村紧挨着两座大山,山坡上不缺的就是这香香草。至于香包的外表图案,黄雅萱也想好了,就绣大雁,男人就是一只往来奔波的大雁。但是,黄雅萱决定不绣母亲那种灰色大雁,她觉得有些太土;也不能绣那种褐色的大雁,羽毛太过花哨;要绣就绣白色大雁,绣在红彤彤的香包上,那洁白的翎羽多像秦克勤干净俊朗的脸。
香香草采回来后要自然阴干,那样香气才会持久不衰。尽管黄雅萱打山里回来很累,但也顾不上睡觉,绣香包的活计必须得及早完工。田里的黄花菜已经开始采摘了,再过几天便是黄花采摘的旺季,到时她就没有空闲时间了。
绣香包的时候,黄雅萱还是心思跑远了。她又想起了秦克勤,这几天她心里惶惶的,总是想着他。克勤到底怎么了?为啥不回家?莫非他和合作社的女孩有了什么瓜葛?黄雅萱很怕出现这种情况,她的眼前又出现秦克勤和那些女孩喜眉笑眼的样子。应该不会吧?爹对他多好,我对他多好,他该不会是那种负心人。黄雅萱安慰着自己。
黄雅萱的心思恍恍惚惚,一针扎进了指头肚,瞬间血就出来了。她一下子就紧张得厉害,莫不是什么暗示?莫不是个什么不好的兆头?黄雅萱闭上了眼,不住地在内心祈祷着。
月城村的林地迁来越来越多的坟墓,此事终于点燃了村民们的愤怒。那些被陶利称之为“尿点”的男人们,也不再反对自家的女人跟着陶利去上访。
一伙女人突然涌进古家庄乡政府,着实让马文涛吓了一跳。他虽然对此已经有了预感,但是没想到这次会来这么多的人。马文涛已经知道了月城村的林地变成了墓地,就此事他还咨询过县里相关部门,得到的回复是他们不清楚此事。
面对攘攘扰扰的上访群众,马文涛只能去做安抚劝慰工作。他说:“请大家先回去,待这件事调查清楚了,一定给予你们答复。”
马文涛将月城村发生的情况及时汇报给了梅奕瀚。月城村建设公墓竟然没有在县、乡两级政府进行备案,更没有办理任何手续。这片林地于2006年由当时的村委会承包给了村民庞秋生,2011年庞秋生又私下将这林地转让给了鼎安总公司,建设公墓的单位是鼎安总公司下面的福祥公共管理公司,法人是仝亮。目前,当年村委会的发包干部已经死了,而庞秋生也已经故去。
梅奕瀚得知此事大吃一惊,怎么又是仝亮和鼎安总公司,难道仅仅是巧合?梅奕瀚脑子里的谜团越来越多,越来越揪扯不清。但是,此事一时又无从查起。
几天后,地里的黄花齐刷刷地举起了大片的花蕾。凌晨两点,黄雅萱就下地了,她看着眼前一大片即将到手的收获,内心里涌动着快慰。
天大亮了,黄雅萱一边采摘黄花,一边不时地向那条水泥路望去。她多么希望秦克勤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或是他悄悄走在自己的身后,突然间捂实她的眼,然后再把她抱起来,将一张白皙的脸埋到她的胸口滚来滚去,直到她发出愉快的呻吟,再把她抱向一片葵花地。黄雅萱看看黄花,黄花已经齐腰深了,秦克勤要是回来,就可以直接和他睡在这片黄花地。黄花是为他盛开的,黄雅萱更是他的。
从凌晨到一上午的忙碌,黄雅萱早已腰酸腿困,她又站在老槐树下去眺望。老槐树这边地势高,黄雅萱会看得很远,直到把自己的眼睛看得酸涩。
黄炳福往返于乡里也少了消息,回来后再不提秦克勤的事情。黄雅萱曾几次三番问乡里合作社的事,希望通过这些话题引出关于秦克勤的事,但是黄炳福还是一个字没有提。不说就不说吧,他该回来的时候总会回来,他不想回来,就是去拖也拖不回来,一切都是命。晚上掌灯的时候,黄雅萱把晾晒好的黄花装在了三轮车上。今年的黄花收成不错,花蕾大,打新蕾快,几乎隔一周就能去乡里卖一次黄花菜。
秦克勤不在家的时候,黄雅萱就在父母家里吃饭,等吃罢晚饭再回自己家里。她守着一盏孤灯毫无睡意,那个红彤彤的香包早已经缝好了,就挂在秦克勤平时爱放衣服的衣帽钩子上,满屋子都飘着淡淡的香气。黄雅萱把香包捧在手里,心里却不由得有种酸涩的感觉。
院子里忽然一阵自行车的咯啦啦声,紧接着房门推开了,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走了进来。
“克勤!”黄雅萱听到了自己心里发出了异常惊喜的尖叫。
秦克勤还是那个样子,一个多月没见,似乎皮肤更白皙了。只是,秦克勤的神色显得有些尴尬,他在撞到黄雅萱的眼神时会躲躲闪闪。
黄雅萱尽量压抑着自己近乎疯狂的激动,她的眼里有了些闪烁的东西。但是,随着她一紧一慢持续不断的问候和欢笑,那些东西迅即滑落了,眼睛重新又明亮起来。
“对不起!”秦克勤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黄雅萱慌慌地去捂秦克勤的嘴,小声说:“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让你失望,不该让你生气。”
秦克勤似乎很累,他拥抱黄雅萱的胳膊有些松弛,不久就滑落下来。
黄雅萱说:“你赶快上炕去休息,我这就给你做饭。”
“你别忙了,我在合作社已经吃过了。”
黄雅萱似乎没有听到秦克勤的话,她只知道他一个多月没有回来,除了要猴急地办那事,最主要的是吃顿好饭补补身子。可是,黄雅萱太慌乱了,她不清楚自己为啥这么慌乱,想镇静一下似乎都很难。黄雅萱满屋子走来走去,嘴里还喃喃自语:“该吃点啥好东西呢?该吃点啥呢?”猛然,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现在就是这样,思绪有些跌跌撞撞。
“看我糊涂的,你先来洗把脸,烫烫脚,走了一路很辛苦的。”
秦克勤脱鞋上了炕,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黄雅萱把水倒进盆子里,用手试试,有一点凉,再从暖水瓶倒点开水,再去试试,还是有点凉,就再倒点开水。黄雅萱把水端在炕上,说:“你就在炕上洗吧。”
黄雅萱还在想着给秦克勤做饭的事。该吃啥呢?吃擀面条荷包蛋?对,就吃这个吧,克勤平时就爱吃这个饭。黄雅萱这样想着,就拿出来几个鸡蛋,一一打在盆里,忽然又发现自己做得不对。怎么能把鸡蛋打在盆子里?盆子是用来和面的,再说是准备吃荷包蛋的,怎么会打碎了?黄雅萱就顺手拿起一个碗,想把打碎的鸡蛋再放到碗里,不想手没有拿稳,碗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声清脆的响,黄雅萱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