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出版传媒集团 北岳文艺出版社 庞善强 著
庞庆和的喉头蠕动了几下,径自走出了屋子,他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人们,眼前就织成了一张网,那网罩着他的眼,他再看不见了那玉米、高粱、谷子、黍子的颜色;那网罩着他的心,让他感觉喘不过气来。他就凭着自己的触觉去抚摸那墙、那门、那锄头、那犁铧,他摸到了一把镰刀,就在磨石上磨了起来,直到那刀口的锋芒照得人心惊胆战,然后他看看那些惶恐的工作人员,又慢慢将镰刀挂在墙上。 院子里不时传出来测绘人员的喊话,每喊一声,庞庆和的心就一提一提的,直到那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继而拥堵得厉害。待他的情绪刚刚稳定下来,那颗心却又猝不及防一下子掉了下去,掉到一个无底的深渊。
庞庆和径直向村外走去。他走得很慢,似乎在计算着脚下的路程;他的脚步放得很轻,似乎害怕踩坏了田间的路。他走着走着,就被田里的色彩弄湿了眼,他那湿湿的眼眶里全成了模糊的一片,紧接着有大滴大滴的东西掉下来,砸在了前胸,然后又迅即从胸口滚落在迈出去的腿上,再从腿上滑落到地面。他不去管那些东西,任那些晶莹的东西像豆子一样滚落。终于他走到了自家的地里,庞庆和不用眼去看就知道是自家的地,他能嗅出来这地的味道,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而且每个季节都在不停地变换着,他最喜欢这黄土地的味道。庞庆和坐在田间的土垣上,他两眼直盯盯地看着远方,直到看得眼睛酸涩了,又去看他落在雪地里的每一个脚印,间或他掬起一捧土来嗅那清香的泥土,或是弯腰下去清除地里枯黄的杂草。抚摸过了,捧过了,看过了,嗅过了,他就喃喃地自语着:多好的土地,多好的村庄,怕是这辈子再也不能住那间老屋了,怕是庞伟回来也找不到自己的家了。庞庆和又横下一条心,自己一定要留在老屋,一定要等着儿子回来。
月城村留守的村民对于故土有着深厚的感情,虽然他们打内心里希望住上宽敞明亮的新房,但是到了真正要实施易地搬迁的时候,却又不愿意搬出这个古老的村落。马文涛在村子里忙碌了几天,自愿签订易地扶贫搬迁协议的家庭不足三成。不久,县里又传来了消息,原计划为移民新村出资的几家单位资金不能到位,易地扶贫搬迁的事情暂时搁浅。按照县委县政府的指示精神,马文涛只得将收起来的村民自筹房款原数又退了回去。
一场布局好的阴谋
月城村易地搬迁的事情搁浅后,所有的村民都感觉自己的心里像被掏空了,又觉得迷茫的眼前刚刚有人给点亮了一盏灯,但是那灯仅仅亮了一瞬间又熄灭了,一切又回到了过去的生活轨迹。巨大的失落像是一把锈蚀的锁,将刚刚发芽的所有根脉封闭在了茫茫的黑暗中。月城村再次陷入了荒凉、孤独与绝望中。而此时,黄雅萱的心里却是满满的幸福感。自打四个月前秦克勤留给了黄雅萱一纸离婚协议书,不仅没有断了两个人的爱情,反而让秦克勤认识到了黄雅萱可贵的一面,她有一颗真诚善良的心。
一天,秦克勤说:“咱月城村两委会要换届竞选村干部了。”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黄雅萱问。
“怎么没有关系?你别忘了,我不仅是个大学生,而且还是党员哩,我当然可以参加竞选村支书了。”
“是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如果你当了村支书,得好好为咱村民做些事情。”黄雅萱说到这里,忽然又变得疑惑起来。“你能当上村支书吗?”
“或许能。我去找过贾为民,他已经答应帮这个忙。”
经过这段离婚闹剧后,秦克勤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回到家里。他还多了两个习惯,一是帮助黄雅萱识字,二是利用晚上的空闲时间去村里各家各户四处走走。
眼下,月城村两委换届的事快到了。黄雅萱一想起这件事,内心就充满了骄傲与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