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人类起源或中华古人类发展演变历程，有一地方不可不去。这里记录着华夏先民从茹毛饮血到砸石为器，从山野捕猎到刀耕火种的每个发展阶段的历史刻痕，这里被誉为“东方世界地质遗迹的一颗璀璨明珠”“世界东方人类的故乡”“东亚地区的奥杜韦峡谷”。

　　这就是泥河湾。

　　来一次相遇，与古人类近距离接触。

　　大湖印记

　　从大同出发，去泥河湾的路很近，它所处的位置就在大同东相邻的阳原县。推荐从阳原县城出国道，一路上可欣赏到奇特的地质奇观。

　　临近小长梁、东谷坨村，奇观出现。大河蜿蜒西来，舒缓地向东流去。河流经过处，有大片平整的土地，土地两侧，低山丘陵连绵起伏。留神，这里的低山丘陵明显与众不同，外观如凝固的波浪，沟壑纵横间，仿佛还能听到流水扰动的声响。再仔细观察，发现每一处起伏都有不同颜色的层次，先黄后白，由灰转褐，有红有绿。

　　此乃典型的河湖相沉积地层。

　　有一个词，大概最能概括“河湖相沉积”——沧海桑田。这种地貌通常是大河大湖经历地质运动后形成。多年前的河与湖，最后在地壳运动的外力下消失，河底或湖底被抬高成为山丘土地，经年累月的堆积物出露，就成为河湖相沉积地层。

　　泥河湾一带为何会出现连绵的河湖相沉积？与其地理位置有关。很久很久以前，泥河湾处在一片汪洋的边缘。据考证，那片巨大的水为内陆湖，面积达9000平方千米。在地质学上称为大同湖，范围包括今天的大同市、朔州市和河北省阳原县、蔚县的大部分或一部分。长达上百万年的时间里，大同湖以宁静的姿态为万物生灵提供栖息庇护。

　　突然有一天，湖底火山喷发，剧烈的地壳运动改变大湖的样子，到第四纪更新世（12.6万年至1万年），湖水外溢，大河现身，河水从西向东切削出完整的台地，将大同湖的沉积层剖开，展现在世人面前。

　　奇幻的地层，如一本书的翻页，引领着人们走进历史时空，去了解人类发展的进程。

　　人类故乡

　　导航输入泥河湾，直接提示“泥河湾国家考古遗址公园”，这处建在小长梁考古遗址的国家公园是泥河湾的标志。近年来，随着古人类研究文化的兴起，越来越多的游客到此打卡，公园内侧建有地标性的雕塑，引导着访客探寻的脚步。

　　小长梁遗址在1978年被挖掘发现，经古地磁测年，距今136万年。作为古人类活动最北端的见证，小长梁遗址被镌刻在北京中华世纪坛中华人类历史的青铜甬道第一级台阶上。

　　泥河湾遗址主要沿桑干河两岸分布，验证了古人类择水而居的生存规则。迄今为止发现的主遗址群落包括距今近200万年的马圈沟遗址、距今136万年的小长梁遗址、距今100万年的东谷坨遗址、距今79万年的马梁遗址、距今30多万年的山兑遗址、距今20万至16万年的许家窑-侯家窑遗址（许家窑遗址位于山西省大同市阳高县许家窑村）、距今10万年至8.6万年的板井子遗址、距今7.3万年的新庙庄遗址、距今4.5万年的西白马营遗址、距今1.6万至1万年的虎头梁遗址。这些古人类文化遗存数量多、分布集中、文化形态连续，构成东亚地区旧石器时代近乎完整的文化序列。它表明，人类不仅可能从东非的奥杜威峡谷走来，也有可能从中国的泥河湾走来，所在，泥河湾被誉为“东方人类的故乡”。

　　彼时，这片土地的人类如何生活？考古研究给出的场景中，许家窑人或许最有特色。在遗址出土大量的石球，大者直径超过10厘米，小的约5厘米，表面有打击痕迹。研究者推断其为飞索石。10多万年前，许家窑人用野兽皮包裹石球，隐藏在动物出没的地方捕获猎物。主要捕获对象为野马和野驴。每当有所收获，人们聚而食之。

　　万物生长

　　阳原的县城中心建有泥河湾博物馆，博物馆中展出大量动植物化石，描绘出泥河湾地质发展史上曾有的喧嚣。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湖底潜的，吃草的，吃肉的，个子大的，个子小的……动物的种类可谓五花八门。其中有第四纪初期哺乳动物的代表：桑氏狗、纳玛象、布氏大角鹿野牛、中国长鼻三趾马、巨剑齿虎、巨鬣狗、葛氏巨犀、变异副鬣狗、翁氏鬣形兽、维氏大唇犀、古中华野牛、转角羚羊、大角鹿、肿颌鼬，还有桑氏水獭、多刺鱼、鲤鱼、丽蚌、蚬、螺等。

　　2014年，一具相对守整的大象头骨化石出土，化石长度2.4米，包括一根长约1.2米的象牙，专家判断为草原猛犸象，年代距今180万年，它是目前我国发现最完整的草原猛犸象头骨化石，出土地在马圈沟第三文化层，而在马圈沟第二文化层，还发现了大象的足迹。

　　在大象肋骨化石上，发现有碎石刮削器，一幅百年前的古人类聚餐盛宴呼之欲出。160多万年前的某一天，大同湖边的沼泽里，一头体型巨大的猛犸象饮水时陷入淤泥，被生活在此的古人发现。齐心协力制服大象后，大家围坐享受难得的美味。博物馆内根据专家考证，复原出著名的“大象餐桌”场景，有兴趣者不妨去瞅瞅。

　　华夏溯源

　　博物馆里还有一镇馆之宝必须一睹尊容。它以独特的造型，精美的工艺，传递出与华夏民族起源有关的历史信息。

　　玉猪龙。没错，这是它的名字。听着耳熟吗？相信有些历史知识，特别是关注华夏文明起源的读者不陌生，这是最早的中国龙，多见于红山文化。泥河湾博物馆里的这枚玉猪龙，猪首双耳高耸，嘴微微前伸，形象生动，制作精良。它出土于姜家梁遗址群，专家研判，系小河沿文化的典型痕迹，而小河沿文化正是从红山文化发展而来的。

　　红山文化发源于东北地区西南部，核心区在今天的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一带，离泥河湾上千千米。为何会在姜家湾出现同类器物？结合遗址出土的大量陶器与石器，学者们推断，当时生活于此的极可能是黄帝、炎帝和蚩尤三大部落融合的后代。

　　一直以来，关于“三皇五帝”的信息多见传说中，直到仰韶文化、红山文化、马家窑文化、齐家文化、龙山文化等众多遗址被发现，传说里的形象与故事才变得真实具体。有研究文章称，“红山文是黄帝族留下的，中原仰韶文化是炎帝族留下的，山东早期大汶口文化是蚩尤族留下的，晚期大汶口地区被少皞族控制。”史籍记载，黄帝部族曾和炎帝部族在“阪泉”争战，黄帝部族出动猛兽，使用水攻和火攻，历三战取得最后胜利。将炎帝部族并编，形成炎黄联盟。随后黄帝又在涿鹿之战打败蚩尤部落。他率领各部族合符釜山，定都涿鹿，随后确立官职，“官名比以云，为云师。置左右大监，监于万国。”“于是有天地神祇物类之官，是谓五官，各司其序，不相乱也。”此外，黄帝还实施“分土而治”的管理模式，首创巡游制度，推算历法，与岐伯探医学，留下传世医书《黄帝内经》。

　　泥河湾的玉猪龙，为这段华夏文明发源期的记载增添注解，若想进一步探寻，不妨驱车东行50千米，那里坐落着黄帝城，即涿鹿故城，也称轩辕城，有关黄帝“邑于涿鹿之阿”的所在，依然属桑干河流域，认真探寻定会有更多收获。

　　文/图  温鹏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