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想一探飞孤峪,连续几年未成行,直到今年初夏方才如愿。这处曾负载着重多历史事件的古时通道,蕴藏着诸多奇观异景,它的故事到底从何去探访呢?恐怕离不开一个“古”字,古风、古事、古迹,让太行第六陉充满了神秘色彩。
陉出太行
飞狐峪,又称飞狐道、飞狐陉。陉,词语注释为山脉中间断开的地方。山脉本相连,有断开处多可行人行车,所以成为连接大山两侧的通道,这是陉的另一层含义,最著名的莫过于太行八陉。
提到太行,感觉离大同有些远,其实不然,太行山绵延千里,分为三段。北从居庸关到滹沱河谷,称北太行。从滹沱河谷到浊漳河谷,称中太行。从沁河河谷至中条山则为南太行。太行山纵贯华北,从幽云之地直抵黄河岸边,将京冀晋豫四省市的燕山、恒山、五台山、王屋山、中条山有机相联,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之脊”。
耸立如大地之墙的太行山天然分隔出不同的气候地理。不过,持续的地壳运动和持续的流水下切还是为东西交通创造条件,这就是陉。古人很久以前就开始利用山间中断处往来,留下文明交汇的足迹。足迹所到处,被归为太行八陉。古书记载,“太行山首始于河内,自河内北至幽州,凡百岭,连亘十二州之界。有八陉:第一曰轵关陉,今属河南府济源县;第二太行陉,第三白陉,此两陉今在河内;第四滏口陉,对邺西;第五井陉,第六飞狐陉,一名望都关;第七蒲阴径,此三陉在中山;第八军都陉,在幽州。”
飞孤陉,今天的地理坐标是河北蔚县南10千米处。出蔚县古城不远有一岔路口,按照路牌指示直行即可,随着山越来越近,飞孤古道打开大门,迎接访者的到来。
兵家必争
来前做过功课,知道飞孤峪山高地险,但初入峪口,却是鸟语花香、草长莺飞的南国风光。道路两边新禾吐绿,在夏日暖风的吹拂下摇晃幼小的身姿,十分招人喜爱。田野中间,有几间黄墙青瓦的民舍,民舍院落整齐,一簇簇不知名的花蕾从墙头露出来,好奇地张望着蓝天白云。
随着车向大山走去,景色逐渐变化,路两边的山崖收仄,像是渐次关闭的大门,路变得越来越微小,小到成为山体裂开留下的一条线。这时已能深切体会古文中描写不虚, “山则如两翼分张,皆北向而色紫,黯如古铁,形竖削如指掌……北口间得沙石细路……而左右山忽卓地起,如千夫拔剑,露立星攒”。
这样一条道,在将近3000年的历史岁月中,却是兵家必争之地。战国时期,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使赵国国力强盛,至赵惠文王,赵国“灭中山,迁其王于肤施。起灵寿,北地方从,代道大通。”代道即即飞狐道。汉代,飞孤道成为王朝防御北疆的关键所在,与恒山、雁门关(那时叫句注陉)并肩抵御匈奴袭扰。汉文帝时,“匈奴三万人入上郡,三万人入云中”,朝廷派遣中大夫令勉为车骑将军,军飞狐。此时的飞狐峪,是关系国家安全的外围防线的锁匙。匈奴一旦突破飞狐,整个华北平原都将面临匈奴铁骑的冲击,冀州、兖州、青州、徐州、豫州等地安危告急。
东汉建武十八年(37),“卢芳与匈奴、乌桓连兵,寇盗尤数,缘边愁苦。”光武帝于是下令大将王霸带领六千余人,与杜茂共同治飞孤道。“堆石布土,筑起亭障,自代至平城三百余里”。这次行动为大同地区留下宝贵的东汉长城,遗迹在天镇县、左云县等地皆有留存。
明代,飞孤峪成为阻挡蒙古部族南下中原的重要屏障,明军在飞孤关旧址上建起黑石堡,屯兵卫守,凭借飞狐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隔断蒙古骑兵如潮水般的攻势。那个著名的“土木堡之变”中,原本大队明军计划由这里返回京师,果真如此,大明历史将会改写。
近代,飞狐峪见证了中华儿女抵抗外侮的奋力拼杀。1938年12月,八路军120师359团和711团在飞孤峪的明铺村伏击日军,炸毁缴获敌军车32辆,打死打伤日军230多人,击毙日军中队长,极大地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
造化天工
飞狐峪的地名与狐有关。《辽史地理》记载,“相传有狐于岭,食五粒松子,遂成飞孤,故此处地名曰飞孤口”。也有文章称早在上谷时代已有此称,如《山海经》称为飞孤岌。名称与古代神话传说角色有关,赋予飞狐峪几许神秘色彩,而走进其中,更能感受大自然造化之力的神奇。
“回首万变,如珠曲蚁穿”的山谷近20公里,据说有72道弯,最宽处30余米,最窄处古时仅容一车通过,如今虽说新修的柏油公路双向平整,但仍难掩奇险的气质。路两边,“八仙洞”“一线天”“拴马桩”等景观景点依次亮相,归功于烽火战事赋值,这些景点多与古代战将有关,最典型的要数“箭眼”。
箭眼,地处飞狐峪中段,有停车场,游人可驻车欣赏人文与自然合力创造的名胜。远望山顶,孤峰耸立处有一圆型孔洞,如同古时校场被射穿的箭靶。相传这是北宋名将杨延昭的杰作。北宋年间,宋辽双方在飞孤峪大战,相持不下之际决定谈判议和重定疆界。期间宋军主帅杨延昭,也就是杨六郎,提议辽军能否后退一箭之地。辽国代表认为一箭之地无关紧要,便同意了。杨六郎登上山岭张弓搭箭,一箭将飞狐峪里两座山峰射穿,飞出蔚州川、弘州川、怀安川,直接插在怀安县的北山上。此举惊呆辽人,虽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这就是“杨六郎一箭射三川”的故事。
同样风格的还有拴马桩的故事。拴马桩高32米,直径9米,孤立挺拔在山谷之中,当地人说飞将军李广征战塞外曾在此拴马。关于飞将军的传说在晋北多有流传,与他常年镇守边郡有关。李广出飞狐与卫青、霍去病征漠北对应,这类传说与历史有机融合的例子在晋北地区有很多。
大道古今
车过箭眼景点不久,导航提示已进入河北省涞源县境,一路下坡,景色与山北截然不同,大片的草甸相接,如大地披上起伏的绿毯,引得游人不时拍照。为了方便停车,路边隔一段便会平整出一片空地,足见筑路者的暖意。
临近涞源县城有一古村,青石砌出的屋舍保存尚好。据说当年此处曾是供人休憩的驿站。“云度飞孤绝险,天围紫塞高寒”,飞狐峪虽然地形险要,却是塞外连接中原的重要商贸之路,从清代中叶起,商贩们赶着骡马,把山南的茶叶、土布、棉花、药材、红枣、柿子、粮食以及其他杂货运到广灵和蔚县,再经张家口或大同转运草原牧区,而北面的牛羊、皮张、奶制品以及桑干河流域的小米、砂锅、白麻等被带到华北平原,一条幽深的峡谷连接起农耕与游牧两大区域的物资交流。
那时飞狐古道上缀连着是驮满物资的马骡,马夫们操着的口音中有保定话、北京话、广灵话、蔚县话,还夹杂着长城口外的发音。商队经四十里山道来到蔚县城打尖,将这座明代军卫变成商业城镇,带动广灵、阳原等地商贸手工业的繁盛。休整后的商队会东出蔚县,经代王城、三马坊、化稍营抵怀安到张家口。如今这条路线仍彰显出无法替代的价值,只是砂石马道变成高速公路,车流不断,生机飞扬。路两侧有村庄、遗址、古迹,古与今,新与旧于此成为一体。
文/图 温鹏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