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盆地环周皆山。山形有高有低，有险有峻，有急有缓。众山之中，有一形状独特者名牛心，位于右玉县城东不远处。山周平坦，惟现一峰突起，遥望可见。

　　山因何而成，山蕴何奇观，山有何传奇？值此塞上秋意正浓时，来一次发现之旅。

　　登山

　　牛心山太醒目，离目的地还有10千米的车程，已能一睹全貌。巨大的山体呈典型的锥状，茂密的林木在初秋时节带来多彩山色，与蓝天白云组合，呈现油画般的视觉美感。

　　牛心山紧依孙右高速公路，但就近无出口，从大同方向来车，只能从左云出高速后转行国道。路很好走，车不多，有几处岔路口，跟随导航即可。

　　越近越震撼，这座海拔1600余米的高山是远古火山运动留下的地质奇观。它在一片平缓的坡地间兀然突起，实为奇景。据说1亿年前地质活动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在今天右玉县至乌兰察布一线引起火山喷发。大地震颤，赤焰飞腾，待岩浆冷确后，留下一连串地质遗迹。从牛心山向东北，左云县的摩天岭与新荣区的弥陀山都是那时地质活动的产物。

　　牛心之名，因形似牛心而得。当地人说，山坡北面有一黑洞，远看似牛眼，又像牛心，每到冬日常有云气从洞中涌出，给牛心山赋予几分仙意，还给予这座奇山一个诗意的称谓，“牛心孕璞”。

　　盘山道从山下修起，直到山间，为方便游人还修有面积不小的停车场。停车场连接两路，一在山的东侧，一在山的西侧。东侧以观景栈道为主，西侧直通庙宇山门，自然与人文之美，牛心山兼得。

　　山奇多有庙，相传牛心山原建有文昌阁和玉皇殿，系明代所修。岁月流转都已堙圮，近年复建。庙宇顺山势修筑，因地布局，严谨细致，与牛心山巧妙融合为一体，远观有天上宫阙的感觉。

　　同行游人不少，多为当地男女老少，一路上谈笑风声，笑声飘于原野中，闻之心气疏朗。牛心山四周田野平阔，遍耕农稼。秋日麦熟穗饱，一块块农田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尽显自然之壮美。

　　登山过程中须留意身边一种叫柱状节理的地貌，那是火山喷发后造成的。当火山岩冷却时体积收缩凝固而成的，以六边形或五边形居多，是地质力量奇特展示。

　　军堡

　　牛心山高耸，自古成为兵家必争之地。明代，这里是右卫城通往大同镇的必经之地，决策者选扼守要道处建起军堡，派兵囤守，使之成为右卫侧翼重要布防地。

　　堡的遗存完整，位于山的北面，平面呈长方形，规模不小，因近临牛心山，故名牛心堡。史书记载，牛心堡创建于明嘉靖三十七年（1558），隆庆六年（1572）砖包增修，堡周长“二里五分”，高“三丈五尺”。《宣大山西三镇图说》记载：“原设守备一员，明万历十四年因堡处在腹里，改设操守一员，军四百三十四名，马三十七匹”。《三云筹俎考》记“设操守、坐堡、把总各一员，军六百四十一名，马二百四十九匹。”

　　必须结合实地探访，文字才能转化成生动的影像。至今高大挺立的堡墙无声地诉说着当年军堡的坚强，厚实的墙体，圈挡出相对安全的一方空间，呵护着戍边的兵士们，能从容地秣兵历马，枕戈待旦。

　　牛心堡村现为乡政府所在地，多数村民居住在堡东的新村，堡内只余少数人家。秋收已过，家家户户门前堆满金黄的玉米，阳光照耀下，发散出丰收的喜悦。

　　堡门开在正南，门外有文物保护碑，提示古堡特殊的地位。600多年前，大同镇处在明朝北边防御的中心，边墙城堡屡次增修，几经调整最后形成独具特色的立体化、大纵深的长城防御体系，墙、堡、关、寨、城层层设防，攻守兼备。作为最基层的防御单元，军堡随长城布局，互通声气，互相支援，成为最重要的军事据点。

　　堡内街巷横平竖直，似乎仍延续着旧日格局，只是屋舍少有旧貌，有人将之视为一种遗憾，其实这也是戍边人生活发展的写照。据考，军堡初设时，军舍多为泥坯干垒，粗瓦铺顶，小门小窗，不大的火炕上拥挤着十余名披甲大汉，舒适无从谈起。后来战事渐消，兵士们荷锄开荒，渐于堡外建房成家，开始过上稳定的日子。清代，军堡转身成民堡，戍边后代务家经商，四合院与商铺替代军舍，成为堡内的建筑主体。不同的民居建筑特点体现出军堡不同时期的角色转变，也是一种对历史的记录。

　　牛心堡外，一条大道直通右卫县城，明清时这里已是交通要枢，马帮车队多在此歇脚，带火了堡内的客旅业，最多时堡内外开有七八家车马大店，为南来北往的行贾游商提供食宿。

　　战地

　　牛心堡距明长城略远，但它的出现确与军事有关，且是大同镇明代历史上一次重大的战事。

　　从牛心堡向西北即著名的杀虎口。明蒙关系紧张时，蒙古铁骑常从那里突破边防袭扰右卫城。嘉靖三十六年（1557）秋天，一件莫名其妙的情感纠集惹得大同镇西路战火连天，“道路梗塞，烽火断绝”。

　　现代史书称这次战事为“右卫保卫战”，挑事的主角叫辛爱，系蒙古部落首领俺答汗的长子，他的爱妾私逃入边，辛爱知晓后“遣人来索，不得”“纵骑掠塞内，大同左右卫诸墩堡为所攻毁略尽”。右卫城深陷包围，守城军民坚守达六个月之久。今天读到书中所写战况，心中深受触动，城池几次险些被攻破，全城军民以刚勇之躯顽强固守，最终等来大军增援。

　　战后为加强防御，大臣杨博、江东等人上奏朝廷增筑大同边墙军堡，重点在大同中、西路。牛心山畔的大道虽近腹里，因交通位置关键，因此增修云冈、云西、牛心、云阳、红土、黄土六堡，也称“云西六堡”。嘉靖三十八年（1559）五月,六堡全部竣工，用时大约一年。

　　牛心堡北侧堡墙保存完好，可以看出当年修筑时的工程量。宽大坚固的墙体在冷兵器时代作用无可替代。没有现代工程机械，古人用一年时间以黄土夯版平地筑城，足见形势紧急。史料记载，牛心堡“东至云阳堡十五里，西至黄土堡十五里，南至祁河堡十五里，北至破胡堡十五里”，方圆范围虽不大，却多为战略要地，“先年零骑抢掠不时，右卫声援几绝，自设此堡烽火易通。”

　　右卫保卫战后，大同镇战事逐渐消弥，牛心诸堡的作用渐渐过渡到平战结合。除烽火传讯、屯兵备战外，有的还兼铺递驿传，为后来的西口商道做出前期铺垫，驼铃叮咚代替战马嘶鸣，悠扬了好多年。

　　文/图   温鹏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