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认识他那会儿,他刚从外地回来。说是回,是因为妻女都在这个城市,家算扎在这里。从女儿落地开始,一缺席就是10多年。妻虽无怨,他却不能不有愧。
对他来说,回未尝不是退。事业上,干得风生水起,雷厉风行。一说要走,上也留,下也留。一把手关起门来,同他喝了一下午茶。许给名利,又说要把他的妻女接过来安置。奈何,妻不愿意,他心一横,打道回府。与10年辛苦打下的江山,轻轻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归来后,很多大厂敞开门欢迎,薪资也不委屈他。可是,合不合适这件事,多少讲点缘分。一年半载了,手脚总是抻不开。他如何不明白,江河湖海都是水,可水水不一样。草场嘛,大有大的跑法,小有小的跑法。
他说,人了不起,就了不起在可以像水一样会流动,没有固定形状,这样才能装进任何容器里。容器什么形状,就可以是什么形状。
小女已经初长成,他陪她上舞蹈课,为她做美食,给她各种仪式与惊喜,将她捧成掌上明珠。曾经,远水解不了近渴,有心无力。如今近水楼台,只管尽情做个“女儿奴”。
有一种人,就是这样,你可明显感知到他身上的弹性,能屈能伸,可松可紧。大开大合时,能自由应对,小风小雨时,也能轻松招架。眼前是茶,就喝茶;眼前是酒,便酌酒;眼前只有寡水,一样欣然举杯,一饮而尽。他们总在此时此刻,做当下最好的事。或者他们就像液体,用杯来盛,用盆壶碗瓶或者用池缸桶罐来盛,无有不可。遇方就是方,遇圆就是圆,没什么不能享受的,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彼此得空,也会约着一起钓鱼,呼朋唤友三五人。人人觉得他见过大世面,也乐意听听他的“经验之谈”——
快,越来越快的职场,人好像是忽然来的,又好像是忽然走的。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如果江湖还有人情,职场大概就只剩世故了。因为快,快得来不及繁衍人情。
职场流动中,能迅速兼容,且能扎根生长的,常常是那些“液态人”。可以说,所有的职位都是某种容器。固态人,太有棱有角,坚硬、紧张,磨合之间,双方都不舒服。气态人,太飘逸空灵,升腾、自由,永远猜他不透,永远隔层窗户纸。一个单位,来来去去最多的,往往是这两样人。
在场的人不置可否,很新鲜的见解。一时半会,人人都忘了要接他的话,不知顺着他的话去想什么了。还是他自己接住:液态,才能静水流深。
——摘自《今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