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消息，唤起春日对水的渴望，记忆中那片湖光山色不知今时今日幻化出何种模样。水，众人熟知，今名册田水库，其实是桑干河上游重要的一段。山，众人熟知，名六棱，资料称为恒山余脉，东西走向，得名自山脉最高峰，山形突兀陡峭六个近乎垂直的岩脊。 山水相依，景色奇美。

　　行动，直奔那山那水。

　　水韵

　　春寒依旧，路上人车不多，偶遇两三同行，顺着湖边公路向于家寨方向驶去，春节前后，社交短视频平台上一条“大同纳木措”的内容吸引游人多去打卡，实实喧闹一阵。

　　不理解当下“符号”性的旅游体验，于家寨的风景存在了很多年。一个小村依傍着一处湖湾，静静地描写着塞上故事。很长时间，人们并未留意到她的美。近几年，以文化村落、民宿营地的形式重写后的于家寨，忽然间就成为本地人心中的诗和远方，欣喜中也有些让人不知所以。

　　打卡带来的喧闹冲淡本来的自然之美，专注于手机的笑脸会不会忽略对景色的关注，不得而知。还是去那个记忆中的小村吧。

　　小村有二，东边的叫东沙窝，西边的叫西沙窝。二者相比，东沙窝名气较大，因为那里民居建材多是亿万年前的火山石。

　　村子一如盼望的宁静，停车后顺着村边的落崖转行，春天的水带着恬静铺展开来，飘忽着某种虚空的信息，在春天的暖阳下携流转的波光向游人展现出久违的惊喜。

　　电视新闻中的画面，这片水奔腾着，扬珠吐玉，一路欢歌，向东直奔永定河。而此刻，水还保留着冬的沉着，远处的湖面已涟漪绵绵，近处的湖水仍洁白勾边，夹杂着残叶枯树的冰层与湖岸的石块相凝，锁住拍岸的涌动，却也酝酿着自然的动静呼吸。

　　闭目细听，水的旋律正在浅吟低唱，像梦里的丝弦。仔细分辨，好像还能框圈出某种基调，内心的活力与之呼应，渐渐洇生出不足与外人诉说的喜悦。

　　山形

　　桑干河形成于距今5万年前，再往前考证，大同本是一片汪洋，人称大同湖。沧海桑田间，大地板块隆起，湖水外泄，高地变山，低谷成河，最后成了今天这番模样。

　　站在沙窝村外极目远眺，隆起的山在水的南边连绵起伏，如屏如柱。传说中那一片巨大的山恋是盘古的右臂。

　　故事要从远古混沌时讲起，彼时天地没有区分。宇宙像一个大鸡蛋，无边无沿，既无上下，也无东西南北，盘古孕育其中，一直待了1.8万年。直到某一天他睁开双眼，发现漆黑一片。于是，盘古用力伸开四肢，将混沌撑破，清轻的阳气上升变成蓝天，浊重之气下沉变成大地。从此宇宙间有了天地之分。盘古头顶蓝天，脚踏大地，顽强地支撑起天地格局。天每日增高一丈、地每日增厚一丈，盘古的身体也随之高大强壮。

　　又过了1.8万年，天地形态固化，盘古的任务完成倒下，身体化作大地山形。他的头部成为东岳泰山，脚成为西岳华山，腹部高挺为中岳嵩山，左臂成为南岳衡山，右臂成为北岳恒山。

　　后人用“开天辟地”概括这个传说，竟与现代科学家研究宇宙大爆炸理论有几分相似。

　　山水相依的画卷就在眼前，平静的湖水映衬出山的雄伟，立体而真实。今人解释，山是地质构造运动的产物。很久以前的古人不那么看，他们认为山有灵性，是永恒的陪伴，是灵魂的寄所，是乡愁的牵挂，是生命的护佑。他们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诗句，描绘山的美好，借山来抒发情感。

　　此刻，又该用什么样的词句来形容眼前的水色山形呢？还是藏拙静观吧。

　　树影

　　时令已是九九，可水边的树依旧裹紧身体，它们对气候的把握有着自己的想法，不太敏感，即便在暖意处处的湖边，仍然保持着坚硬的外形。

　　经历一个冬天，树枝上叶子已尽脱落，枝杈尽显，灰褐的肤色赋予独特的力量感。晋北的树一般等到清明前后才会吐出嫩绿新芽，不似江南，在此之前，它们会一直保持着刚硬的形态。

　　阳光下，树的投影也是刚硬的，轮廓清晰，线条简直，色调单一。不论地形起伏，树影却无一丝柔转，个性十足。每次见到类似的树影，总会触发对岁月时光的联想，生出几分难以言表的情感自觉。

　　树影间行走，脚下的地时硬时软，软的地方多为沙质土壤。据说这就是沙窝之名的由来。以前没有建坝蓄水前，桑干河两岸常受雨季洪水的冲刷，强劲的水流不停冲击岸边的土壤，过滤沉淀后在河边造成沙坡地形。加上沙窝地处河岸凹湾处，形似“窝”，故名。

　　其实沙窝村的土不多，它是建在一大片玄武岩上。亿万年前，大同湖底岩浆涌动，遇水凝聚成坚硬的火山岩，后随着地质构造运动，湖底上升成陆地。靠山吃山，傍水吃水，生活在火山岩上的村民们用黑灰色的石头垒砌院墙屋舍，建起独具特色的石头村，成为大同人文一景。

　　史料中有沙窝村的记载，见《明史》“郭登传”。那是一场碰撞之战。据说土木堡之战后，蒙古瓦剌部首领也先四处出兵袭扰明代大同镇防区。景泰元年（1450），蒙古铁骑直冲大同，大同守将郭登以800骑兵在沙窝设伏，用战车与步兵结合的战术大败来袭者，扭转大同危局。

　　如若史与实相符，沙窝的故事将呈现另一番气质与情绪。

　　鸟踪

　　古早的院子里有人影出现，手持相机，镜头长，镜头多。聊了几句，知是来拍鸟的。

　　关于桑干河拍鸟早有耳闻。前些年在大同雕塑博物馆还参观过以此为主题的影展。装裱后的照片里，形态各异的鸟多叫不上名字，却色彩缤纷，黄喙、绿羽、白毛、红冠、黑目、粉颈，可爱、神气、憨萌超出普通人认知。

　　翻翻资料，显示晋北的鸟禽有数十种，常见的除麻雀、喜鹊、原鸽、石鸡外，还有北红尾鸲、金翅雀、大斑、木鸟、蓝翡翠、灰鹡鸰、凤头麦鸡、黄头鹡鸰、戴胜、黑翅长脚鹬、林鹬、灰掠鸟、蜡嘴雀、赤麻鸭、红腹滨鹬、雉鸡、秋沙鸭、翘鼻麻鸭、鹊鸭、斑嘴鸭、绿头鸭、灰头麦鸡、灰伯劳、黑卷尾、白头鸭扇尾沙锥、黑翅长腿鹬、红骨顶、矶鹬、小云雀、褐头山雀、煤山雀、大雁、天鹅，等等。它们有的是常住户，有的属过客。

　　拍客说，沙窝村附近为鸟类活动的集中区域。这里的地形地貌适合“飞翔者”们搭窝觅食，停留休整。宽阔平缓的水面，更为一些珍惜禽类提供活动所需。

　　拍鸟挺辛苦的，不能惊扰鸟儿的前提下，必须全副武装，背着长焦镜头和三角架，找到一个适应隐藏的地方，常常一等就是几个小时才能按动快门，所需耐心非持手机打卡所能满足。久而久之，拍客们也成为沙窝一景，生成“独钓寒江雪”的意境。

　　文/图  温鹏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