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大亮,我就起床了,因为我必须起早到村口搭乘开往上海的过路大巴。
洗漱过后,厨房里母亲已煮好面条,老规矩——碗底卧着两个荷包蛋。我边吃边对母亲说:“你腿脚不便,就别送我到村口了。”母亲听了,摇了摇头,说:“你还有大包小包要拎,我就搭把手。”其实,我哪有什么大包小包。母子俩又开始送和不要送的拉锯。每次都要为这样的问题争执,我有点烦,提高声音跟母亲说:“你有完没完啊,不要送了。”母亲有点讪讪地说:“要不,我送你出门。”我一口回绝。母亲没再说什么,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扒拉完面条,我拎着包出门。天色微明,月朗星稀,昏黄的路灯把我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悠长的深巷里不时传来一两声狗叫,有早起的勤劳人家,屋里已经亮着灯了。偶尔在巷子里遇见一两个行色匆匆的路人,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我拎着包,路过一家超市,超市还没开,正想往村口继续走,无意中回头一瞥,只见那边有个瘦小的身影突然蹒跚地拐进旁边的巷子里,肯定是早起的人家,忙着准备下田去了,这时候,农活可不等人,谁的秧田里不等着灌水呀。路过三叔家的那条巷子,我又无意中回头一瞥,忽然发现那个似曾熟悉的身影又蹒跚着拐进旁边的巷子。莫非有人跟踪我?想到这里,我为自己的荒唐想法逗笑了。可我真觉得身后有人跟着我。我故意放慢了脚步,待到那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时,我突然猛回头,顿时怔住了,这不是母亲吗?这时候,母亲还想躲已经来不及,只好讪讪地走过来,红着脸,小声说:“你不让我送,我就能不送?谁知道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啊?”刹那间,我鼻子发酸,眼泪差点儿掉下来····随即,我把一只包递给母亲,“你帮我拎着吧。”母亲顿时喜出望外。我故意逗她:“以后我外出拎包就是你的了。”母亲笑了,像个孩子似地……
其实,在我印象中,母亲不知道悄悄跟我多少次了。我第一次离家外出读书的时候,母亲曾悄悄地跟着我;我住院动手术被推进手术房的时候,母亲一步不离地跟着我;我到离家千里之外的他乡一座小城上班,母亲也曾悄悄地跟着我;直至现在,我到上海打工,母亲还是不顾年迈,悄悄地跟着我。跟着我的还有那份浓得化不开的母爱。母亲“跟”到哪里,母爱就延伸到哪里…… 张志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