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老家的堂哥来家中,饭桌上说起在外工作的侄儿下个月要回老家举办婚礼时,一脸的焦虑。当了一辈子乡间管事的父亲见状,立即安慰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帮你合计合计。”随后就起身戴上老花镜,拿上纸笔边问边记:“客人大概有多少?要准备几个菜品……”看着将近70岁的父亲那认真专注的样子,我想起了他在乡间那些年的管事岁月。
我出生在大山脚下的一个村子里,村子里有百余户人家,从我记事起,父亲就是村里红白喜事的核心人物,乡亲们都尊称他为“谢管事”。在那个充满烟火气的乡村,每一场红白喜事,都是村里的大事,几乎每一场大事都少不了他,而父亲也不负乡亲们的众望,尽心尽力帮衬着办得节俭而体面。
村里的嫁娶、乔迁等喜事,主人家一般会在订好日子后亲自登门请父亲提前计划筹备。而父亲常常会认真盘问准备宴请的客人数量、规格等,再根据主人的家庭情况和他们的要求,列出详细的清单——包括具体帮忙的人员、菜单、需要购买的烟酒糖茶的数量等,让他们提前准备。等到了办事的日子,父亲总会提前到场,像一位运筹帷幄的将军,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大家搬桌子、上菜、招呼亲朋好友就坐等各项事务。他的声音洪亮有力,每一个指令都清晰明了。“老长辈往堂屋里请!”“后厨赶快添肉!”……他穿梭在各桌间,关注着就餐的客人、桌上的饭菜,及时安排人加酒添菜,让客人尽兴,让主人满意。
遇到丧事时,不管是谁家,不管是谁来请,父亲总会先放下家里的事匆匆赶往主人家中,一边安慰家属,一边安排后绪事宜。从搭设灵堂,到安排报丧、采买东西人员,再到带领孝子贤孙们行礼,引导整个葬礼按照传统的习俗进行,每一个环节他严肃而认真。整个过程,他的话不多,比平时多了一份庄重与肃穆。
当然无论是喜事还是丧事,也并不总是一帆风顺,有时也会遇到一些不愉快的小插曲,这时候就需要有人出来化解,身为管事的父亲很多时候都充当了调解员的角色。听父亲讲,在一次婚宴上,村里的两位大伯本来一开始还有说有笑,可后来相互间言语不当,导致伸手。是父亲站出来厉声制止再耐心劝解,才终止了两人的打斗。还有一次,村里的五婶因受不了病痛的折磨喝农药自尽了。葬礼上,娘家人来了一大帮人气势汹汹地讨说法,又是父亲及时站出来以一个医生的角度讲述了五婶的病痛以及她丈夫平日里对她无微不至照顾的情形,让娘家人最终惭愧离去。
在村里,红白喜事是人情冷暖的集中体现,而父亲作为管事,就像一根纽带,串联起了整个村子的情谊。一年又一年,他用自己的热情、智慧和责任心,让每一场红白喜事成为村里难忘的记忆。后来,他随我进城住,他的乡间管事岁月也慢慢成为了过去时,但他在这些事上忙碌的身影,却永远留在了乡亲们的心中,也永远留在了我的心中,成为我对乡村生活最温暖的回忆。 谢琼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