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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堡乡情

老树石窑
阻堡文保碑
堡外城壕
堡内古庙功德碑

  行旅之途,最难忘的莫过于给内心带来温暖的人与事,冰天雪地里倒杯热茶,急风急雨中张伞遮护,迷路绕行时指点方向,凡此种种,都会让旅途充满感动。

  这一次,在平鲁阻堡乡被一句真心的关怀和问候温暖,久久不能忘怀。连那坚固刚硬的古堡边墙也因这句问候变得温柔可爱起来。

  双燧对望

  行程从平鲁县城开始,确切说是井坪镇,县治所在地。

  平鲁,原名平虏,明代九边重镇大同下辖的卫城,负责大同镇西边防务,向西接偏头关,向南过利民、马邑到雁门,构成明山西镇长城的西线防区。清初撤卫设县,平虏变成平鲁。上世纪50年代,因原址凤凰城地利不便,县治移到井坪镇。

  出县城向西,一路尽是大山,山路回转处常有交通警示牌提示“小心驾驶”,山路的一侧为立崖陡坡,一侧是深沟直壑,初次行驶遇如此路况,不自觉多了几分紧张。

  本次行程安排原计划先考察将军会堡,因修路受阻改去距离最近的阻堡村,未曾想与大名鼎鼎的灭胡堡不期而遇。

  明嘉靖中后期,为了阻挡蒙古部落扰边修建九处军堡,起于今左云县与右玉县交界处,依次为破胡堡、残胡堡、杀胡堡、拒胡堡、威胡堡、败胡堡、迎恩堡、阻胡堡、灭胡堡。九堡起名蓄意直白,大概出于明王朝宣威之目的吧。

  以上九堡清初多改名,“胡”变“虎”,威严还在,冲突的味道却留在史料里。以“灭”开头的军堡也换作他名,灭胡堡变成阻堡,同样的还有左云县的管家堡,以前称为灭鲁堡。从“灭”变“阻”,讲述的不仅是一段长城往事,还有碰撞与交融写下的历史脉络与人文框架,揭示出雁北风物的又一缘起。

  长城旅游公路通到阻堡村西,醒目的路牌提醒古堡就在不远处,最具标志性的为两处烽燧隔沟对望,从规制判断属典型的火路墩,明代烽火传讯的重要载体。两墩相距约2千米,分别立于两坡顶,墩外形圆柱,基台上建有院墙,轮廓完整。旧时火路墩备有积薪、灯笼、信炮等物,白天燃烟、夜晚举火,雨天挂灯、雾天鸣炮,确保警讯可靠传递。

  小堡兵多

  驻车于堡北的高坡上,古堡全貌一览无遗。《宣大山西三镇图说》记载,“本堡设自嘉靖二十三年,万历元年砖包,周一里五分零六步,高三丈七尺。东至平虏城四十里,西至边墙一十五里,南至乃河堡四十里,北至阻胡堡一十里。”回阅历史,嘉靖二十三年(1544),正是蒙古俺答汗率部众扰边频繁之时,为了应对草原铁骑急如风骤的攻击,大同镇遍修边墙,墙内建堡。

  一眼望去,阻堡(灭胡堡)为长方形,东西较长、南北较短,四面的堡墙虽有惨破,外形基本完整。北墙无门,墙中间建有马面3处,墙外城壕的遗存极易辨识,呈倒梯形,上宽约10米,底部宽约6米,已被庄稼覆盖。东城墙中间开一豁口,两侧墙体宽厚,保留旧日体量,东墙与南墙交汇处,有一巨大角台,四壁平整,依稀还有往日的坚固感。

  如此尺寸的堡在大同镇长城一线偏小,从史料判断当初修筑者选建“小堡”亦有苦衷,与建材短缺有关,居高临河的地形使“堡土松脆”,故只能物尽其用,以牺牲空间来保障军堡的建筑质量。

  堡虽小,屯兵却不少。史料记载:“原设操守,万历十四年议改守备。所领见在官军五百三十七员名,马二十匹,分边沿长一十三里五分,边墩二十七座,火路墩七座,小市场一处。”从兵力判断此处为极冲要地,明代后期九边兵力通常根据战略位置部署,关键地方多一些,有山险河险的地方少一些。“本堡界于二镇之间,地形漫衍,无险可恃”,自然要以人防数量来弥补天险的不足。

  据考堡内原建有兵舍、兵器库、马圈、小校场,堡那么小,兵那么多,想想也挺挤。

  牧羊人家

  东墙豁口处可进车,有资料记此处原有门,但古籍地图中只见南门,不知东门开于何时。

  堡内中间宽敞,一条路直通西墙,道北有民居,皆为石砌窑洞,最西面一处窑洞外圈有大院,里面狗吠羊叫,略显热闹。主人家见有访客好奇地打招呼,问明来意后又低头忙起手中的活计。

  简短聊了几句,知堡内尚有十余户人家,都是土生土长的阻堡人。提及祖上何来,牧羊人笑答,守边的,再久远就不知道了。谈到古堡的过去,对方连比划带描述。堡墙原来都有包砖,后来村民盖房垒院石材不够,就把砖卸走,独有南门门券和基石保存完好,门上嵌石碑一块,阴刻楷体“灭胡”二字,题首“明隆庆元年六月吉旦”,落款“操守指挥李继勋书立”。南门外原有关城,城内建有北岳庙,供奉北岳大帝。离羊圈不远的地方还有大庙一处,建筑年代不祥,根据不远处一处石碑所刻的年代推算,早于清康熙年间。那时,堡里的人已无兵事,尽数务农,一直延续数百年,后来土地承载力不足,堡民开始牧羊。早年间多在山野放牧,最远要走到长城边上的正沟村。遇到刮风下雨,放羊人就把羊赶进长城墩台院里,厚实的院墙和墩台能遮挡一些风雨,羊群安静挤在一起,不会走散。

  告别牧羊人家绕堡一周,羊不叫狗不吠,小村内外恢复静谧,惟有风声环绕。堡南面的沟谷里新苗摇曳,树影丛丛,竟然铺陈出苍茫意境,想到数百年前这里曾人马奔走,战铳鸣响,烽火远传,令人不禁唏嘘。

  乡音暖心

  “你是做啥的?”一声问侯打断思绪,转过身发现一老一少两位“美男子”站在身后。年长者看似花甲,年少者二十出头,长相皆周正帅气。他们的眼光中既有打量也有好奇,当得知眼前之人在进行长城文化考察,年长者露出善良真诚的笑:“挺辛苦的,吃饭了吗?来家里吃上一口吧。”青年人也热心上前邀请,话语中满满的实诚。

  长久户外行走的人,最懂这份情意的宝贵。久居城市“培育”起来的边界感其实并非生来所需,淳朴、热情、友善、不设防才是值得期待的人际关系。两位阻堡男生操一口直朴的平鲁话,此时听来那般动听美好。或许那顿饭只是一碗家常面条,一盘山药蛋蛋,一碗腌了很久的酸菜,却是行者旅途最美好的收获。

  交谈一番,才知我们视为珍宝的这份邀请,于他们而言实为日常。来的都是客,不算个啥,且这热情之举也持续几百年。明末“通板升,开有小市”,堡北边等处山口均通草原,属蒙古威宰生、常克尔、板布等部落的驻牧地,牧民驱牛赶羊入边贸易,常在堡内留宿。长城内外再无兵戈,民众常以兄弟论称,既是兄弟必不能待以心思,总要吃好喝好。多少年过去了,阻堡的人还守着这份乡情,对胸怀和义气做着始终不变的诠释。

  文/图  温鹏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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