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办:大同古城保护发展中心 大同日报社
A大同老院祁门家
赵佃玺
走进古老的大同城,寻寻觅觅,转过曲里拐弯的绵绵巷,在古城西南隅万字街有一座砖砌民房,是典型的民国建筑,这里原来的主人是大同七大豪门之一祁氏家族。
祁家老院东面的一棵大槐树,已有百年的历史,每到夏天,枝叶茂盛,遮盖了半条街道,树上喜鹊筑巢,时而扑楞楞地飞出一只可爱的白肚皮大喜鹊,绕树三匝,为过路的行人报喜。
万字街,过去叫张家圪坨,明代正统年间,这里住着一户富商叫张世如,他在大同城里开着多处米面行,为了赚钱,他昧着良心在斗上做手脚。他的斗,斗底下有一个活动的夹层,能出九入十。他的买卖越做越大,竟然发展到了京师地盘。其子自恃聪明,经商已腻,便想登入仕途,一日忽然性起,向朝廷上了不少折子,谁想触怒了皇上,一道御旨,全家遭到灭族之刑,并将其大同居室坑陷数尺,故称张家圪坨。
清代,这里渐渐盖起了房屋,名曰万字街。民国时期,大同有一位知名人士叫祁乐天,就住在这里。他家祖上有位京官祁廷杰,是光绪和宣统皇帝的帝师,写得一手好书法,文瀛湖边有他的墓地。 祁家上世纪三十年代在大南街开了一家叫“恒丽魁”的店,专销美孚石油并代售百货杂物。祁家人对待顾客十分热情,专门制作篓壶儿为顾客添水倒茶(这个篓壶儿现在古城民俗馆展出)。祁家买卖做得风声水起,日本鬼子来了后,祁家人为了不给鬼子做事,把八大车货物拉出城外,谎称到关南做买卖,故意让人劫去,送给了八路军西山游击队。
解放前夕,大同饥民很多,祁乐天先生每天熬八大锅稀饭放给贫苦饥民,因此大同城有了“乐天放粥”的雅谈。一天,党的地下工作者王仁山去喝粥,祁先生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王说:“我需要紧急出城,送一个文件,现在城门关卡挺严,您是否可帮忙?”祁先生二话没说,雇了一辆黄包车,让他扮做车夫。到了城门祁先生又给了卫兵几块大洋,使王仁山顺利出城。祁先生解放后被选为大同市副市长。祁家老院他一直住着,直到1964年去世。
祁家大院不失大同老院的风格,在大同古城,现在也是少见的老院落,砖头后墙上两扇老木窗,显示了过去老大同人家的风格。照壁上的花纹图案,显示了老大同人手艺的精湛。过去,院内青砖墁地,摆放着大同人特有的花卉,其中有洋绣球、海萼花及竹叶桃,此为大同三种常养的花卉。正房是堂屋三间,过去是祁先生接见客人的地方。两厢是卧室。铺着老大同的毛毡毛毯大花油布。炕连着锅台,大同人做饭的同时,还能烧热炕洞。冬天地上生了铁火炉,炉坑儿烤满了山药蛋,发出了微焦的香味。
院里,一群家巴雀儿(麻雀)落在树上,守院人张先生撒一把小米,雀儿顿时落在了地上,祁家老院充满了活泼的生机。过去院里还有鸽堂,随时能放飞那美丽的白鸽。
老大同人家院里总要放着两口大缸,一个是做酱缸,一个是晒醋缸。秋天还要腌菜,把松根(苤蓝)剥皮后中间挖一个疤坑儿放上调料,放在院里晒,制作“闲门菜”。
房屋的窗棂儿,过去要糊上窗花的,下面是玻璃窗户,这是大同人老房子的特色。南面房子过去有马厩、碾房和茅厕。那时,母亲带着孩子去推碾子,推出黄米面,吃上顿大同人喜欢的“黄糕炖肉”,真是十分惬意。
院当中的窨子,抗战和民国时期,为了躲避枪炮子弹,每到夜晚人们可以躲在里边。战备时期,人们又加固成了防空洞,后来便成了大同人冬天储藏蔬菜的地方,家家都要储存几麻袋山药蛋和大白菜。有时还从御河湾刨上一块大冰,装进麻袋,存在窨子里,夏天拿出来,制成刨冰,浇上杏干汤,叫“冰水儿”。
后来,祁家老院搬来了其他一些住户,但院子也是十分清洁,炭垛子码得特别整齐,人们轮流打扫院子的卫生,保持得非常干净。邻里们和谐相处,谁家要是吃上点好饭,还要互相赠送。目前祁家老院人家大部分已搬走,只有一位刘先生在守护着。
祁家老院,不失老大同院落的文化特色。
B院中有一棵杏树
孤 游
花儿十八岁时出落得像花儿一样,花儿一样的年龄,花儿一样的漂亮。花儿妈给花儿问寻着城里一婆家,花儿爹死活不同意,说:“嫁到城里,没吃没喝的,不如村里有地吃不愁”。
花儿爹主不了花儿妈,花儿只听妈的话,花儿那年冬天嫁给了城里石人街的天成。天成爹做过买卖,置下一处院落,天成爹没福享受,撇下天成孤儿寡母两人,天成和妈李老太太住上房三间,东西厢房租给外来住户,成了大杂院。
花儿嫁给天成,没有人叫花儿,院中的人全叫天成媳妇儿,或李老人儿媳妇儿。花儿勤快嘴甜,孝敬婆婆,和院中住户处得融洽,把个天成哄顺得天天嘴咧着合不住。
天成成分不好,虽然有文化,工作是给物资公司蹬三轮车。每天下班一进院,就会喊:“媳妇儿,我回来了”。花儿听到,赶忙从门背后摘下拂尘迎接出来,说:“回来了”。边说边用拂尘在天成衣服上甩打半天。然后拉着天成的手进屋,把铜盆注满水,让天成洗脸。这时婆婆李老太太总是看着笑。
来年开春,花儿爹妈看了花儿一回,给花儿带来一棵杏树苗,说:“种在院子吧,对家有个念想”。花儿的老家,家家种植杏树,花儿出生时,正值杏花开放时,所以爹妈给她取名花儿。
花儿把杏树种在院中,松土、浇水、支架,像养育孩子一样。
第二年杏花开时,花儿和天成的女儿出生了。李老太太想孙子盼孙女,说给孩子取名杏儿吧。花儿背抱着杏儿操持家务,进进出出,人们全叫她“杏儿妈”。
杏树一天天长高长粗,按杏儿奶奶李老太太说,是长得“瞎来来高”。杏儿三岁时,花儿生了儿子,李老太太给取名继祖。继祖三岁后又生下继忠,本想给取名继宗,随当时形势,叫了继忠。
孩子多了,天成一个人的工资难以养家。于是,花儿去街道缝纫组帮工,孩子由李老太太和杏儿帮着照看。孩子们院中院外玩耍,都知道杏儿家院中有株杏树,给继祖起了外号杏核,继忠瘦小干瘪,起了外号杏干。
孩子们玩着玩着恼了,外号一骂,三个孩子哭着回来了,李老太太跟着生气,一气就埋怨说:“就怨你妈院中偏偏种了棵杏树,让我孙子跟着受制”。
花儿的工作转正成了原城区人民服装厂工人,花儿和天成下班后,孩子们把受的委屈诉说出来,夫妻俩只是安慰孩子们,也不生气。每年到杏子成熟时,夫妻俩把杏摘下来,装满碗,让孩子们给石人巷邻居挨家挨户送。
这样几年,街巷的人们连几号院都不叫了,称之为杏树院,或叫杏儿们院。孩子们私下里还是杏核、杏干地叫着,以至于上学后,也成了兄弟两人的小名。
孩子们大了,三间房住得有些憋屈,租出去的房也要不回来。李老太太说:“把杏树打了,搭盖几间小房吧”。花儿不同意,天成和孩子们也不同意。那年,春寒料峭,杏花开花时,让霜打了,杏树也没挂上果。那年入冬,李老太太走了。
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杏树又长得“瞎来来高”了。
孩子们该聘该娶的全出去了,花儿和天成退休后,天成想着把租出去的房收回来。于是退休几年打官司跑部门,跑了几年,没有政策,也灰心了。夫妻两个喜欢在杏树下摆个桌子,喝茶看书织毛衣。最盼着星期天孩子们来,带着孙男外女享受天伦之乐。虽然预留出一间屋子,等孩子们留宿。可孩子们吃了就想着走,说住在院里去卫生间不方便。
花儿和天成一脸的不高兴,嘀咕说:“你们小时候不就这样过的”。有不情愿留下住的,夫妻俩就像小孩子一样高兴笑了。
杏儿熟的时候,花儿和天成也摘不下来,只是用杆子打打。盼着孩子们回来,走时拿上些,可没有个愿意拿的。花儿和天成挨家挨户给邻居们送,大家总是推让半天,不情愿地留下。等他们倒垃圾时,看到垃圾堆上好好的杏儿都倒了。于是,夫妻俩再也不送人杏了。
那年剪枝时,天成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了下来。来年又是极寒的春天,树没挂上果,天成也走了。
花儿自己也不爱杏树下坐,也懒得打理这棵老杏树了。没事只爱坐在炕上透过玻璃看着窗外,看风中摇拽风摆的杏树,开花了,挂果了,叶落了。
那年城里改造,花儿搬到城外的楼房。搬迁时花儿不舍,摸着老杏树说:“陪我嫁到城里60年了”。
住在城外的楼房,花儿有空总想回城里石人街看看,自己腿脚不便,孩子们又不领她去,只是不停念叨着她的杏树。这年,春天又有霜冻,花儿死活让孩子们拉着去石人街看看。孙男外女推着花儿到了街巷口,说施工封闭不让进去。花儿闭着眼睛,鼻翼使劲地吸着,似乎闻到了杏花开放的味道。
其实孩子们知道,那老街和杏树都已铲倒,已经是片平地。
这年,花儿也走了,留给杏儿、杏核、杏干儿这一茬人的老城也只剩下记忆了。
C古城深处有余温
赵小霞
古城深处有人家,我想去寻找他们记忆中最温暖的故事。这座城不仅是因为华严寺、善化寺、九龙壁等名胜古迹而声名远播,更是因为古城内的人家有温度、有深度、有人情。
见到巩永成老先生时,72岁的高龄的他依旧身子骨硬朗,土生土长在大同古城内,同我讲起关于那时的记忆,竟像小孩一样滔滔不绝。听他说那时最喜欢坐在铺着大花油布的炕上吃着大同铜火锅,听爷爷讲以前的故事。爷爷名叫巩有贵,对中国古建筑和烧制艺术有独特的造诣,大同城里小孩子玩的泥人模子是他发明的,称他为大同古建筑艺术的一代宗师,毫不夸张。
“1952年兴建大同公园,爷爷负责建筑仿古,亭台楼榭雕刻各种花纹;1953年时,爷爷应邀去善化寺落架重修普贤阁,模仿金代建筑手法加以重修。1954年,东街九龙壁壁身局部发生倾斜,九龙壁向南移动28米,爷爷参与了照原样修复的工作。”爷爷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大同城,是巩永成老先生最崇拜的人。
巩永成说:“小时候家门口有两头石狮子,那条街叫狮子街,爷爷懂雕刻,给我和小伙伴们雕刻烧制泥人模子,有动物、人物、仿古建筑、戏剧脸谱、各种佛像、塔楼等造型,小伙伴们实在太喜欢了。爷爷不仅维护古城古建,还把手艺带到生活中,古城的记忆从爷爷这里传到了我们这里。”
大同古城是一座有温度的城,即使冬季漫天飞雪,依旧有人情,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有记忆,这里的一家一户都有故事。推开一扇虚掩的门,循着饭香,伴着笑语,就能感受到不一样的风土人情。爱上一座城,不为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街一楼,只为这古城深处温暖的家。
如果来到大同,从四牌楼开始出发,东西南北都有你想看的景,也有你不能错过的古城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