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耗子害得慌,娘让街坊邻居问寻个猫子。
没多时,董婶婶捉来一个,深黄浅黄相间的狸猫儿,刚刚断奶。养猫人跟董婶婶说,得找个好人家。小狸猫儿四个爪爪白生生,圆头杏脑的,很是袭人。娘给它起名字叫黄虎。
新地方,刚离妈,黄虎认生。娘找出红绸子缝了个红脖壳儿,还拴了个铜铃铛,用绳绳儿把黄虎拴在木窗台上那个曾经拴过我们姊妹几个的铁环环上,怕它跑出去丢了。
没两天,黄虎住惯了新家,大红花油布炕上摩拳擦掌、追鱼逐蝶,煞有介事。眼看快到炕沿边呀,让拴在脖壳上的绳绳儿揪了回来。
顶多六七天,黄虎适应了这个新家,喜滋滋的,乐不思蜀。
黄虎妥皮,人吃啥它吃啥,从不挑食。冬夏寒暑,黄虎与全家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连侄男外女来了,也要先逗逗它。从此以后,家里的书书本本不再被耗子咬文嚼字,衣裳杂物也远离了遭耗子啮咬之难。
每当天黑吃饭前,娘边用围裙擦着手,边出门叫两声:“黄虎,黄虎”,片刻间,带着“叮铃铃”的铜铃声,黄虎不是从猫道回家,就是从家门上炕。
高中毕业后,我到省城上学放首个暑假,一进门,弟弟就对我说,黄虎没了。
猫寿十五年。当它的步伐不再矫健,体态失去威武,老迈年高时,便一去不复返……季羡林先生感叹道,人到老迈时,像猫一样悄然离开,找个僻静之地安顿自己,也不用麻烦他人收拾后事,该有多好!
之后,即便再养猫,也没有相守过这么时间长的。加上房屋拆迁,离开了祖上老宅子,住楼房就不便再养猫。可对猫的情感,却成了全家人割舍不断的情结。到多伦多探视闺女,走在街上,见落地橱窗里的架子上立着只猫,也要靠近些瞅瞅,尽管人家眼神呆滞,一脸不屑。
数年前,妻子养的一只灰黑狸猫产子在柴炭仓上,后院张园长收养的流浪猫团队中的一只狼猫儿,时不时翻墙过来戏耍。哺乳期的猫妈顾不上也没有心思耍。狼猫儿贵贱讨嫌得不行行,趁猫妈一个不注意,到“育婴室”叼上乳猫蹿上墙头就跑,猫妈起身就是个追。不大工夫,猫妈含着乳猫出现在院墙上。忙活中,一个趔趄,乳猫从猫妈嘴里掉下,猫妈再含起送回檐下“育婴室”,接着狼猫儿又来叼走,再追……直到人们把那狼猫儿逐赶走才算完。惹得龙爪槐下吃茶的诸兄,唏嘘不已。
曾经收留雌雄两猫,雌猫产子哺乳期间,由于工作原因,我和妻子缺失了对母猫围产期的护理。猫妈在外进食不洁之物,我们回家发现时,猫妈业已直挺挺躺在产箱里与世长辞,而五个猫仔还在没头没脑争先恐后地吮吸着猫妈的乳头……
安葬了猫妈,急中生智下,赶紧买了气门芯子,像当年代母乳喂养婴儿一样,让猫仔习惯了这般吸食,一直到断奶为止。
一日下班回家,目睹惊人一幕:雄猫侧身躺在“育婴箱”里让五个猫仔吮吸乳头,眼看着雄猫疼痛难忍,起身站立时,腹下仍提溜着五个幼仔……
猫尚如此,与人何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