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所有的桥都有一个功能,就是越过水系,跨过山谷,把人或什么物体,从这一边渡到那一边。
桥上的风景四季变换,桥下的水川流不息。当你走过千山万水,穿过人生的一期一会,有时会觉得像是谁用双手为你筑成前路,又有时像是自渡。有的桥在眼里,有的桥在心中。
我生于北国,儿时对于桥的记忆,来自于大同公园人工湖上的一座小石桥。那时我常常走过那座小石桥,由于桥面狭窄,走过时不免战战兢兢。后来,那座桥经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时不时地变换着形态,有时幻化成玩具样小巧,有时变成了巨无霸,像彩虹一样悬挂在天空,渐渐地我竟觉出了它的一点禅意。
真正感觉有点禅意的桥,却是家乡大同文瀛湖那座通往湖心岛的“断桥”。彼时的断桥,四周寂然,荒草萋萋,干涸的湖床上少有游人,而神秘的岛上更是无人问津。每次踏上那座摇摇欲坠的木桥,远处的丛林如一头打盹的野兽,呼啸的风声就像野兽在打呼噜,我躲在父母身后,拉着他们的衣角,露出一只眼睛,好奇而警觉地瞥向远处的神秘丛林,猜想那丛林里隐藏着什么呢?
后来我去了西湖断桥,无意间就将两者联系了起来。大雪初停,登宝石山往南俯瞰,白堤皑皑如链,日出映照,断桥向阳面积雪融化,露出褐色的桥面一痕,仿佛长长的白链到此中断,这断桥残雪的景致让许多人驻足流连,徘徊往复。而白娘子与许仙在断桥相遇结缘,由此演绎出几多故事的凄美传说,更是让断桥景致增添了无限浪漫神秘的色彩。
家乡文瀛湖的断桥固然没有西湖断桥那样的名气,但我却觉得它同样凄美。后来,文瀛湖改造,断桥自然是拆了的。在湖上新修了几座桥,皆用木头修造,曲径通幽,美轮美奂。然而行走其上,我总会想起从前的断桥,疑惑在那断桥上也一定发生过什么动人的故事。
转眼多少年过去,那个躲在父母身后拉着父母衣角的胆怯的小男孩,如今已在南方就读大学。走过了南国的无数座桥,无论是横亘长江之上的雄伟大桥,还是巍峨雪山上的锁链板桥,又或是无名小镇的亭台堤桥,总感觉那头黑色野兽也在桥的另一端,勾起我的好奇心,试探着我的勇气,神秘感始终存在,我却早已不再惧怕那未知的魔影。
人一生要经过许多桥,在这许多桥中,既有有形的桥,亦有无形的桥,有形的桥好过,无形的桥难越。由孩童渡到少年,由少年渡到青年,再由青年渡到中老年,是在过着一座座的桥。由小学渡到初中,再由初中渡到高中以至于渡到大学,亦是在过着一座座的桥。其实,人从这边渡到那边,往往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形,但正是那些未知,才让我们不停地渴望和不断地追寻。
此时,我站在武汉长江大桥上,听闻桥下江水奔腾咆哮,眼望着辽阔的江面,情思飞越到遥远的地方。猛然,一颗晶莹的露珠“吧嗒”一下打在我的手上,我微微一颤,我这是在哪里?
哦,我站在了人生的又一座桥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