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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是季节的皱纹

耿艳菊

  光阴流转,谁的人生没有这样的时刻——你站在镜子前,春风得意,不经意间却发现了眼角的第一道皱纹。你不愿相信,也接受不了突然之间皱纹横生的现实。抬起手,你用力揉搓,当然没用,眼角揉红了,皱纹依旧稳稳当当。

  你搜肠刮肚,奋力回想皱纹的源头,却原来皱纹早已在时光之下悄然暗长。你由初始的惊讶疑惑,到后来不得不承认皱纹存在的现实。你最直觉的感叹是:老喽!真的就已经开始变老了吗?

  最基本的常识,皱纹的出现,那是人生走向成熟苍老之相的端倪。岁月是一缕缕形态各异的风,或悄悄然,或呼啸啸,让一个幼小的生命渐渐成长为一树葳蕤,再渐渐令其苍老。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落叶是季节的皱纹。

  第一片叶子的凋零和第一道皱纹的暗生,有着同样的底色,也是在遵循一种秘而不宣的、都懂得却又不愿承认的规律。曾经一树的葳蕤,甚至依然葳蕤之时,一片叶子就在某一场风里从还泛着青意的枝上不小心滑落,在下坠的刹那,那姿势却大方漂亮,竟有心思在空中打个转,舞蹈一番,然后轻轻落下,与大地紧紧相依。

  葳蕤之树,风吹季节赶,却依旧巍然伫立,不改颜色。俯看落叶,了然于胸,内心淡定,泰然自若。人与植株季节的差别也许就在于这种苍老之间的承受度上。在蓦然发现自己被时光之风吹向老态的那一瞬,即使最风轻云淡的人,恐怕也难免会有七分失落,剩余三分自我解劝。

  有了第一道皱纹,第二道第三道,很多很多,也将被岁月的风向催醒,逶逶迤迤,在面容身上展现。到那时,我们早已在风中历练,把皱纹之事看得平淡。那是一种任谁也无法改变的自然之规,既如此,不如顺其自然。且自然的事物就不要去想着什么人定胜天,自然有自然的奥秘,和让这个世界保持平衡稳和的道理。

  一片落叶,又一片落叶,在大地上绕着树木缱绻。那些或卷曲或相叠的落叶像一只只停落在大地上的蝴蝶,却并不疲倦。古人说落花是化作春泥更护花。那么,落叶怎能又怎会疲倦?风吹落它们,它们却不离不弃,成为树木生命力的守护者和输送者。

  在大地一片苍茫萧瑟,在整个世界白雪皑皑、荒寒无依时,若去郊外看那些枝桠苍褐的光秃秃的树,会发现它们是在季节里苍老了,却老得风骨昂然。虽不再如那葳蕤的季节光彩照人,但在成熟的稳当低调下,积淀着深切的睿智,蕴藏着会在下一个春天萌发的令人震撼的生命力。

  繁华灿烂,光芒万丈,不会是永久的风景。生命也不可能一直是高蹈远行,葳蕤华年。岁月的风吹啊吹,就那样不知觉地吹落了一片叶子,吹来了一道皱纹。风把季节吹变换,把我们吹向苍老。风把树木大地吹出一派苍劲,把我们吹向成熟稳重,走向低调睿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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