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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平城

史涌涛

  如今,每当填写个人资料时,在居住地一栏写到大同市平城区时,我内心都会产生一种由衷而特别的自豪感,这种自豪,源自历史文化自豪,源自古都大同展现出的非凡底蕴。

  平城区作为大同的首善之区,作为北魏京华、辽金西京、明清重镇的文化核心区,则更让我心生文化自豪。置身平城区,时常梦回北魏平城时代,有意无意间努力寻找、感受着平城遗韵,而这份遗韵,遥远依稀却又无处不在。走在城市的长街大道上,魏都大道、北都街、太和路、重熙街、云山街等,那源自北魏平城时代的典雅路名,如被拂去历史风尘再度熠熠生辉的匾额,张挂于现代化的城市街路,流露着一座大古都的磅礴恢弘气象,让人心生肃穆,壮怀由衷。

  漫步在古城的深街老巷,总能与生生不息的大同历史遗韵不期而遇。古城精妙的里坊格局至今保留完好,大同的里坊格局是自北魏时期即形成的城市道路形态,历经漫长历史岁月的大同民居,仍保存着完整街道布局和精美砖雕门楼四合院的旧城肌理,展示着大同独特的地域历史文化,“四大街,八小巷,七十二条绵绵巷”,成为大同古城内里坊结构最生动的描述。读到《木兰辞》中,“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以及“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那平城时代的市井热闹繁华与皇都庄严场景油然浮现眼前。

  里坊犹在,明堂复现。我时常在清晨或黄昏,来到北魏明堂遗址公园,看大树参天,碧水环绕,备感格局轩阔,气宇非凡,仰望庄严雄穆的明堂,凝视园内古意朴拙的北魏风格石雕,在天圆地方的格局中体会天人合一的心境,神回北魏时代在此朝会诸侯、大享祭天、配祀祖宗的庄重场景。北魏平城明堂是我国历史上唯一由少数民族政权建造的明堂,建筑风格体现着北魏政权崇简、尚实的民族品格,其是目前唯一在原址修复完成的明堂,是平城遗址的重要标志。由于年代久远,风雨沧桑,古都大同的北魏历史遗存除云冈石窟、方山永固陵外,城中的北魏文化遗迹已很稀少,备感明堂遗址能够历千年岁月沧桑后得以复兴重现,实为古都文脉之幸。据史载,北魏末年,平城毁于兵火,郦道元笔下景色优美的平城明堂也化为灰烬,后来慢慢被夷为平地,只能依稀辨别出巨大的环形遗迹。直到1995年5月,考古人员在城南一处城建工地通过考古发掘,证实此处遗迹就是历史上的北魏平城明堂,再到2008年,明堂遗址修复被列入历史文化名城复兴工程,历时6年修复完成,为古都文化风貌格外增色,让人在此感受独特而厚重的北魏礼制文化,品味历千年犹馥郁的平城文化积淀。

  我还曾来到位于城北的翰林别苑小区内部,追寻北魏粮仓遗址的遗存,却留下格外惋叹,在高大的楼群之间,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石碑,证明此处曾为规模宏大的北魏粮仓遗址。不由得在想,我们应对每一处发现的北魏历史遗存备加珍惜,就像沧海遗珠,历经那么漫长的岁月又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要百般用心地拂拭去历史风尘,让其重新绽放出耀世风华。假如在这里,将其作为北魏粮仓遗址公园加以恢复展示,那么不仅大同增加一处让人参仰的北魏文化风景,而且在城北区域也多了一处让市民休憩的文化公园,会让城市空间更美好。而观今日之明堂,在森然高耸的现代楼群之间,雄浑古朴的建筑群就像一个偌大的“棋眼”,以强大的气场将其整个城南区域的气韵都盘活,并以一种难以言说的文化辐射力,赋予周边区域更加繁华的发展气象。我知道,这就是文脉的力量。

  我曾在操场城街寻访北魏平城一号宫殿遗址,却只能在车水马龙中怀想当年在此风云际会的北魏传奇,希冀在城市发展规划中重点控制其所在区域的建筑,憧憬着有一天能将北魏一号宫殿遗址揭示展露出来,让平城文化气象更加耀世夺目。我曾在位于御东的北魏沙岭壁画遗址探访,在精美的北魏壁画带来的审美震撼中穿越历史而神游,在壁画中呈现出的出行、宴饮、百戏、酿酒、杀羊、扬场、怪兽等场景中,领略一幅平城社会市井图卷,感受北魏平城时代多民族文化融合的生动样貌,更企盼将这里建成一座历史文化展示馆,为现代化的御东增加一处人文胜景。当听到在大同古城内发掘出北魏永宁寺的塔基遗迹,我迫不及待地前去探究,世人皆知洛阳永宁寺塔是北魏的建筑杰作,而北魏平城的永宁寺同样规模宏大,却在史迹中湮然无存,夕阳斜照中,看着在千年沧桑中仅存部分塔基残迹的遗址,不免再生思古之幽情,作为目前古城内发现的惟一北魏遗迹,更是希望将其不遗余力做好保护和文化展示,让古都大同多一道北魏历史文化风景。

  夏日里,我常来到白登山森林公园骑行,相传这里就是汉平城时白登之围的历史旧址,登临山顶,极目远眺,备感胸襟开阔,思绪飞扬。文瀛湖宛如一块翠玉镶嵌于大地之上,御河如一条玉带挽起一轴双城的古老现代,远处大同古城的雍容气象尽收眼底,山间绿植茂密,宛如千军万马整齐排列,风起松涛阵阵,如同将士们奋勇拼杀的呐喊。白登之围,斗智斗勇,昭君出塞,汉匈和平,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过多少战争与和平的壮阔风云及跌宕起伏的历史故事,关于平城的史诗篇章格外值得好好挖掘展示。

  平城的历史光辉也被一直学习效仿中华文化的日本所仰慕。日本有两大古都,京都与奈良,但很少有人了解,它们还有两个别名,分别为洛阳与平城。奈良时代的都城遗址在奈良的西郊,也叫“平城”,日本在平城京时代,都城奈良建设对标借鉴的正是声名煊赫的北魏故都“平城”。如今,两大古都“平城”的文脉格局和资源禀赋非常相似,奈良的主要古迹都围绕着奈良公园,大同则主要集中在古城内,举世闻名的历史古迹华严寺、善化寺对应的是唐招提寺和东大寺。如今的大同,正全力打造成为国际旅游终极目的地,曾经被效仿的“平城”大同,应虚怀若谷地向“平城”奈良学习借鉴如何利用自身的古迹资源,做国际一流的文化旅游服务城市。与此同时,大同应拥有着强烈的文化自豪感,毕竟,古都大同拥有的文化胜迹与历史底蕴,要比奈良多出很多,强出很多。

  生活在今日之平城,是备感幸福的,它文运昌隆,大气雍容,古典现代,华彩辉映,且和谐宜居,景色怡人,美美与共,和谐包容。在寻找平城遗韵的过程中,是格外自豪的,不断有新发现,不断有新惊喜,它在厚重的历史典籍中书写着全新的时代诗章,而始终不变的则是平城气度,大同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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