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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笔帖

王祥夫

  民间的“六月六,晒衣裤”古已有之,《世说新语》里的那位没有鲜美华衣可晒而把大裤裆裤子拿出去晒一晒的主人公一时想不起他是谁了,足见鄙人读书是胡看,并不想牢记什么,其实也不必记,虽然有备忘录在那里,但备忘录也只是记一些怕给忘掉的事。比如答应给谁写一幅字,或某某几号请去吃酒。这种事一定要记清了的才好,记得有一次我们几个朋友被另一个朋友请去家里吃酒,我们糊里糊涂地就那么去了,已经是到了吃饭的时间,主人和急匆匆赶去的我们相对而视一脸的迷惘,主人好像已经忘了答应我们去吃酒的事,及至后来是大家都笑起来,原来讲好吃酒的日子是第二天,而我们统统都记错了,头一天便赶了去。所以请吃或吃请这种事情是要上备忘录的,以免再出这种笑话。

  鄙人的记性不好,所有的事都要记那么一记,比如南昌的朋友于前几天忽然寄来了一支很好的毛笔,笔杆居然是翡翠做的,拿在手里便忽然想到清宫里的那间小屋子三希堂,昔年曾在那里看过皇帝用过的这种笔杆,这不免也是要记一记的,以便后来答谢南昌的朋友。而且最近用来写小字的笔也没有了,还要记好再去买十几支写小字的毛笔。说到毛笔,凡是中国人,没有不认识毛笔的,但说到使用却未必人人都会去用它。前几年曾向湖州定制了一批毛笔,其中最数笔杆上刻了“生死刚正”四个字的笔好,终于你一支我一支地全都送给了朋友。这个笔的好处一是笔杆很长,正好站在那里写字而不必哈腰,其二是笔锋之长几乎是天下无二,而且笔之两头都是用白牛角。这样的好笔,即使不写字的人也会忍不住拿起来在纸上横平竖直一下。鄙人定制的这种笔还有一样好就是笔杆上“生死刚正”那四个字是手刻,而时下刻什么都已经用电脑代劳了。说到写字的家具,一定是纸笔墨砚之四种,可以说是离开其中的任何一种都写不成,只不过现在的变化是研墨被取消了,写对联什么的有一瓶墨汁就足可以,并不要一个人在那里磨来磨去。但认真作画还是要研墨,早上起来把墨研好,研多少自己知道,最好是到了晚上统统用光。用不完的,如砚里还剩一点点余墨而又不够作一幅画的便用毛笔在砚里扫几扫,再把笔上的墨在笔洗里涮几涮,这笔洗里的水被主人这么涮来涮去,天长地久地涮下来便会日渐地臭起来,亦可算是宿墨之一种。

  从古到今的文章法都是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由毛笔说到买毛笔,其实也没什么好说,不过是去文具店转来转去,鄙人居住的小城里也有许多家卖毛笔的,但笔杆上边的刻字都是电脑所为,这就让人不能喜欢。不久前去北京琉璃厂,转了一家又一家的文具店和笔庄,居然也是没笔可买,而又不能空手回来,便买了一支老大的罗汉竹笔杆的大笔,罗汉竹节短而粗,拿在手里很舒服,笔是一般的笔,好在上边什么也没刻。这支笔现在已经开始用,而真正的想法是等这支笔用坏了,那笔杆可以做一个拂尘的柄,一直想做一个很小很小的拂尘,六朝人那样没事拿在手里拂来拂去很好玩,而且是有蚊子赶蚊子没蚊子赶苍蝇也可以。不能说现在没有好毛笔,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现在没有好笔杆,用电脑在上边刻几个字,这笔杆怎么都不能让人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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