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农村,每家每户都要在房前屋后或是田间地头的角落里种上若干向日葵,到了秋后,就能收获葵花籽,待到年根腊月炒熟,成为大家抢手的年货。
向日葵长到一人多高,秆上的叶子也随之长大,大如蒲扇,随风摇曳。人在地里干活,微风轻拂,那硕大的叶子仿佛是在给干活的人遮荫打伞。向日葵顶部的圆盘对太阳忠贞不渝,从清晨到晚上始终围绕着太阳转动,汲取阳光和能量。小小圆盘日益壮大,终于,圆盘的中间鼓胀裂开,迸发出金黄色的花瓣来。金灿灿的花瓣镶嵌于圆盘周边,热情而奔放。
小时候想看向日葵的花盘,可惜向日葵长得太高,即便使劲踮起脚,也只能看到顶部圆圆花盘的背面。父亲见我很好奇,双手将我举过头顶,我才真切地看见了向日葵圆盘中间微微凸起,圆盘里有几个同心圆,最里面是一个绿色的小圆圈;整个圆盘上面经纬交错,形成了很多规则的小格子,长满了细小的花蕊,丝丝缕缕的绒线探出脑袋来,仿佛顽皮的小孩;最绚丽的当属圆盘最外圈了,金灿灿的花瓣围拢在圆盘周边,绚烂而耀眼。
一棵向日葵开花,很快旁边的向日葵也相继开花了,几十棵向日葵连成一片,清风拂来,形成了金黄色的浪涛,虽不是一望无际,但也蔚为壮观。顶上的花盘脸碰着脸,头挨着头,仿佛窃窃私语,又好似诉说衷肠。待到立秋之后,向日葵里面的葵花籽就进入了成熟的季节。成熟后的向日葵就像暮年的老人,花瓣儿独自萎靡,独自凋零。茎秆上的叶子底部已经萎蔫,蜷缩成一团,发出簌簌的声响。
等待向日葵成熟的那些日子里,我们小孩子成天窥视高高的向日葵圆盘里的葵花籽,只可惜向日葵长得太高了,没法获取它的美味。向日葵“软硬不吃”,搬来梯子,无处可搭;强行扳下向日葵的圆盘,又怕折断,真是无计可施。终于盼到收获的时候了。母亲手持镰刀来到地里,将向日葵圆盘一个个砍下。只见圆盘里面饱满的葵花籽排列整齐,边缘原来绚丽的花瓣已经退化成鱼鳞般的薄片。用指尖捏出一颗葵花籽来,送入嘴里,细嫩鲜美,带着一丝丝清甜。在收获向日葵的季节里,村里的小孩人手拿着半块向日葵盘子,大家聚在一起,你尝尝我家的,我吃吃你家的,吃得津津有味。
晒干后的向日葵圆盘用一根小木棍轻轻敲打,里边的葵花籽就纷纷掉下。全部打好以后,母亲捧起一部分放入簸箕里,颠动几下,那些空瘪的葵花籽便被颠了出去,余下的都是饱满的籽粒。太阳下晒几天,就可以装入密封的罐中储藏。等到年根腊月,放在细沙里炒熟,抓上一把,嗑起来口齿生香。
向日葵圆盘里面的葵花籽全部打出来以后,整个圆盘就仿佛蜂巢一般,里面空空如也,晒干以后就送到厨房里引火烧。葵花秆子中间是空心的,烧火不顶炉灶,但也要物尽其用,晒干后或者建栅栏围墙,或者做火把照亮,也算是废物利用吧。
司马光在《客中初夏》中写道:“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司马光的这两句诗,用柳絮与葵花对比,一则随风飘荡,一则忠诚恒定,轻贱与高尚,天地之别,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