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常说“马王爷三只眼”,而在地层深处开采光明的煤矿工人也有第三只眼睛,不过他们的第三只眼睛不是玉皇大帝所赐,而是在幽深的矿井作业时戴在头上用以照明的工具——矿灯。矿灯的历史变迁见证了煤矿工人的苦辣酸甜。
远在明末清初,精明的陶瓷艺人把矿灯做成月里蟾蜍,腹白背绿,两眼突出,脊背开孔,装入麻油,口衔灯捻,吐出微光。两条后腿伸得很长,最后盘成大小合适的环状,像紧箍咒一样套在矿工头上。矿工们为窑主挖炭、背煤,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一年挖出千吨炭,家中土炕四季寒。
1937年9月,日军侵占大同以后,对煤炭资源进行疯狂掠夺,对矿工进行野蛮压榨。日军怕矿工偷吃头灯中的麻油,在麻油中兑入燃点高、油烟大的变压器油,点灯困难,味道难闻。矿工在井下呛得喘不过气来,头晕目眩。把头在给头灯加油时不给加满,矿工们经常因为灯油不够而背着煤摸黑出井,时常滑倒摔伤。那时矿工把煤运到井下转载点卸煤时,吐着强光的探照灯晃得矿工睁不开眼,当矿工再回到漆黑的采煤地点时,两只眼睛暂且缓不过来,眼前总是有两个大大的白球在晃动,自己的头灯就显得不起作用了,根本无法干活,于是又招来把头的毒打。
1945年8月15日,日本帝国主义无条件投降,阎锡山抢先接收了大同煤矿。而窑主、把头依旧“难缠”,灯油让矿工自己买,还要征收人头税、引火税(矿工入井前点灯时,要到井口旁的一盏长明灯上去对火,于是就有了引火税)。矿工的头灯用坏,必须从把头那儿去买,而买来的头灯大多是因工致残或因工致死的矿工遗留下来的,矿工们把这样的矿灯顶在头上,倍感心酸。
新中国成立后,广大煤矿工人成了国家的主人,矿灯也不断更新换代。1952年,从苏联进口了830型碱性矿灯,尽管灯的重量足有4公斤,大同矿务局所属煤矿工人还是如获至宝,怀着愉悦的心情把灯盒子挎在腰上,把矿灯顶在头上,尽显“马王爷”的风采。这种矿灯的使用时间不低于14小时,充电时间不少于8小时,能够反复充电3000次以上,而且具有完善的隔爆性能,是大同矿务局井下照明第一次划时代的变化。
“一五”期间,从日本进口了GS型碱性矿灯,这种灯的重量在1公斤左右,其他性能和830型大体相似,由于重量轻,特别受矿工的欢迎。大家在工作的间隙,没完没了地擦那个玻璃罩、电池盒、灯头线,真的把它当作自己的眼睛去爱护。
三年困难时期,进口一盏碱性矿灯价格为108元人民币,当时折合120斤去皮去骨的一等猪肉、370斤花生米、800斤大黄豆。煤矿工人得知此事,顿觉矿灯有千斤之重,他们用心地维护保养,以延长矿灯的寿命。煤炭科学技术部门加快科研步伐,制造新中国自己的矿灯。攻关的方案是:先易后难,由简单到复杂。先把酸性矿灯搞出来,保住煤炭生产,腾出手来再研制新型矿灯。
酸性电池用铅做极板,电解液是稀硫酸;碱性电池用镉镍合金做极板,电解液是苛性钠。我国的镍矿资源相对缺乏,当时只能从古巴进口,生产极板的工艺又比较复杂,做出上述决策无疑是正确的。而且大家坚信,将来我国的新型矿灯肯定比镉镍碱性矿灯更加先进。
过了不到一年,酸性矿灯送到煤矿,矿工们背上新灯,都有一种自豪感。可是用了没有几天,就发现衣服烧出了不少小洞,而且这些小洞在一天天“长”大,透过衣服,肉皮发红,并有一种烧灼感,原来是稀硫酸从灯内渗出。矿工们把废旧风带衬在矿灯与衣服之间,稀硫酸从风带流下去,滴在裤腿上,“效果”还是一样。这下可真把矿工们难住了。国内的矿灯厂也很着急,深入现场,调查体验,不到半年,又一批新矿灯送到矿上,把稀硫酸换成了糊状硅酸钠,问题解决了,成本也降下来了。当时每盏矿灯23元,不到国外进口碱性矿灯的四分之一,完全能够满足生产需要。而且从那时起,这种矿灯从技术上有了很多改进,性能更加优越了。
改革开放以来,研究人员本着扬长避短、改革创新的原则,采用新工艺、新材料,开发不用镉镍的电池,首选目标锁定在锂和锂电池。
早在60多年前,国际上就开始把锂电池用于通信工程。做锂电池,这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太难太难了!我国的矿灯科研人员埋头苦干了10多年,终于实现了夙愿。1995年,袖珍型锂矿灯真的嵌在了大同矿务局矿工的头盔上。它的性能稳定,功能齐全,可以根据需要配置特有的芯片、集成电路、小型单板机、计数器、蜂鸣器等,为矿工签到(工人叫晃帽子)、记工、统计出勤、为特定的目标发送信号,如果再安上微型探测器,还可以遥测瓦斯,这比神话中马王爷的第三只眼睛可神得多了。矿工们有了这么一只眼睛,入地千尺,采煤万吨,百里煤海任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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