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前几日,南方的一位朋友路过大同,我做东,请他吃了一道本地的特色美食——“羊肉泡糕”。起初朋友并没抱多大期待,但当他端起碗夹一块黄糕蘸着肉汤入口,立马狼吞虎咽不顾形象道:“羊肉不膻不柴,汤味浓郁,羊肉泡糕真是顶配的吃法!”
一个地方饮食文化的形成自有其独特的历史渊源和价值内涵。从种植历史看,黍是五谷之一,是黄土高原农作物的典型代表,黍去了壳就是黄米,黄糕是妥妥的大众美食。一种饮食能从自然选择到稳定的群体适应和偏好,倘要溯源寻迹,也是有清晰的印记和符号的。黍的甲骨文就是黍这种植物的象形,《九谷考》里有黍的分类和释义,古诗词里也多有对于黍的描写。诗经里“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说的是繁茂的形态,“硕鼠硕鼠,无食我黍”用的是比兴手法;杜甫“禾头生耳黍穗黑,农夫田妇无消息”反映的是民生疾苦;贯休“柴门寂寂黍饭馨,山家烟火春雨晴”描述的是闲适的农家生活;孟浩然“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表达的是纯朴的情谊……
黄糕无疑是黄土高原饮食的典藏精品。“糕”与“高”谐音,寓意吉祥,节庆宴客场合吃油炸糕在晋陕蒙一带是相当的流行。尤其在大同地区,油炸糕是席面上重量级的存在。我对黄糕似乎有天生的味觉感知和偏爱。记得小时候,我每每等不及糕放入油锅里炸便想先尝为快,这时母亲就会揪一小块黄糕拍一个糕片子抹点油给我,我便急不可耐地倒着手吹着气烫着嘴就咽下肚了。油炸糕用的是本地产的菜籽油,起泡快皮酥脆,那真是一家炸糕满村飘香。还有一种糕馓子,把黄糕擀成薄片,晾干油炸,口感酥脆,也是一道美味。
“三十里莜面四十里糕。”除了营养价值外,食物扛饿对于体力劳动者来说是首要的取舍标准,也是黍作为不可或缺的口粮硬饭的一个原因。“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每当黄土高原上秋风飒爽,蟋蟀吟唱,就到了收割新黍的时节了。大同地区原本少雨,可有时秋收时正碰阴雨天,繁忙劳作只能暂时缓一缓。晚上大家盘腿围坐在炕桌旁,人手一碗母亲用猪油炝锅熬的酸窝大烩菜,一盆金灿灿的黄糕放在桌子中央,盆边是焖熟的几穗老玉米、切块的南瓜、开花的土豆和翠绿的毛豆角,再来一碗老酒,大家谈着天气和收成,听着窗外的雨声,享受着农忙时节难得的清闲和惬意。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食物是重要承载和诠释。饮食文化是有地域差异的,饮食的融合吃法也佐证了一个地方的历史演进。“羊肉泡糕”就是游牧文化和农耕文化在饮食上的融合产物。而寻味大同不可错过的“黄米凉糕”,其上层是黄米糕下层是糯米糕,黄白相间,中间夹个心,或者覆一点蜜果彩头,这不正是江南饮食和北方饮食的完美结合,再配上原汁原味的沙棘汁,真是风味独特。
“诗与远方”与现实碰撞,美食从餐桌到出圈、从邂逅到惊奇,大同这座时时会带给来访者惊喜的城市,等着你用脚步丈量,用舌尖品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