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翔宇

　　无边落木萧萧下，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唐人曰“一叶落知天下秋”，初秋的天高气爽，深秋的落寞萧瑟，总是让人触景生情。

　　这四季里，夏和冬是热烈的也是极致的，春秋肖似但又各有风情，春天的萌动和秋天的复杂、隐忍、调和相比，多的是生机，少的是味道。秋雨如丝，长云如盖，驱车穿行在城市与原野间，如果音响里在放着《爱在深秋》，或者“冷暖那可休，回头多少个秋”的《一生何求》，就好比“下雨天和巧克力更配哦”的台词，是一种完美的搭。在谭咏麟以前，粤语歌是许冠杰、罗文这一类的标准版，脱胎于粤剧，讲究字正腔圆，顿挫跌宕，在谭咏麟以后，是张学友、郑中基、苏永康、陈奕迅这一类讲究情绪、表演、舞台与唱腔都能融会贯通的立体方式，谭咏麟和张国荣，以及英年早逝的陈百强，是用自己的方式打开了粤语歌的喃喃表达，个性化很强，所以如果碰到带入感十足的时刻，不免爱之深爱。谭咏麟的《爱在深秋》，陈百强的《一生何求》，抑或张学友的《秋意浓》，都是音乐一经响起，秋意就扑面而来的浓郁氛围经典缔造。

　　这样的歌，缠绵悱恻，回味悠长，颇有长亭、落叶、背影、雨滴的画面感，一 开口就自带MTV效果。

　　曾经有一首钢琴曲我很喜欢，也和秋天有关，九三年学吉他的时候，练的第一首吉他曲子也是它，《秋日私语》。《秋日私语》原名A commeamour(法语)，曲名意为如情似爱，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经典曲目，描述秋天里的童话，秋天里的温馨烂漫。在听不到刘诗昆、鲍蕙荞，只听过钢琴伴唱《红灯记》的年代里，理查德克莱德曼是很多像我一样的人打开钢琴之窗的开始。《秋日私语》带给我们一种唯美的感觉，对于耳朵来说，这是美的音乐享受，对于思想来说，又似乎是心灵的升华。多少年以后，电视剧《天道》里假王志文和左小青之口说，“这样的声音仿佛是天国的声音”，而曾经，带上耳机，打开爱华随身听，按下PLAY键，我们好像隔绝了尘世破壁而出，在秋天里一个人踟蹰，梧桐叶子大而且厚，打在肩头有种怅然若失的分离感，落在地上踩上去有一种决绝的不可挽回感。又过了很多年，有一首歌曾经流行过，叫做《秋天不回来》，太直白，也有点口水，但是用一种更年轻的表达方式再现了这种情境，“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老舍说“在秋天，水和蓝天一样的清凉。天上微微有些白云，水上微微有些波皱。天水之间，全是清明，温暖的空气，带着一点桂花的香味。山影儿也更真了。秋山秋水虚幻地吻着。山儿不动，水儿微响。那中古的老城，带着这片秋色秋声，是济南，是诗。”张爱玲说“雨静悄悄地下着，只有一点细细的淅沥沥的声音。桔红色的房屋，像披着鲜艳的袈裟的老僧，垂头合目，受着雨的洗礼。”林语堂说“大概我所爱的不是晚秋，是初秋，那时暄气初消，月正圆，蟹正肥，桂花皎洁，也未陷入凛冽萧瑟气态，这是最值得赏乐的。”林清玄说“秋日薄暮，用菊花煮竹叶青，人与海棠俱醉。”海子说，“在这个世界上秋天深了，该得到的尚未得到，该丧失的早已丧失。”或许，还是郁达夫说得最刻骨铭心，“秋天，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总是好的。可是啊，北国的秋，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名家眼里的秋、笔下的秋，和音乐里的秋一样，皆可入画，皆是隽永。

　　秋天里，捧卷，煮茶，听歌，看云，赏雨，忆旧，可能是最矫情的姿态，也可能是最缱绻的自我。

　　差点忘了，曾经还有一首歌，国语和粤语都好，叫做《晚秋》。黄凯芹的版本情深意浓，毛宁的版本轻快洒脱，适合不同心境里不同的品味。

　　北方的秋，要比南方来得早，走得晚。雪没来，秋就一直在。江南的秋特别准时，每一个节气都代表着一重味道，虞山的桂花香了，缥缈峰的叶子红了，道前街的银杏叶子落了，江南的秋分得太细，画面感和对应美食的口感冲淡了秋的惆怅与萧瑟，反倒觉得正午花雕听评弹、醉里挑灯拆蟹，是秋天里的正经事。

　　每一种秋，竟如此不同。